杜记米店地下室,总计不到二十平方米的面积,塞着王家大人小孩五十多个。
红巾军的官兵来搜了两次,全都空手而回。没有人会想象得到,一个卖米的米店怎么能藏得下这么多人?
文奎、苏北和李敢三个人,在后院酌着小酒,海喝胡吹,天南地北的事情,没有边际。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哟,辛爷,您来啦?”
杜新汇的声音。他故意提高了嗓音,借着打招呼的机会,实际上是和文奎他们通风报信。
辛爷?辛力刚?
文奎连忙放下碗筷,从里间走出来,看见头裹红巾腰挎短刀的辛力刚正从外面往里间闯,杜新汇试图拦住他的去路,脸上又不得不陪着笑脸,显得很是尴尬。
“辛师父!”
“文少爷,苏北!”
李敢也站了起来,和辛力刚打招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辛力刚是凭感觉找到杜记米店来的,没想到这帮家伙还真的在这里。
“不好意思,我也是今天才到。所以,让你们为难了,对吗?”
“为难?什么为难?”
苏北装聋作哑地问道,被辛力刚当胸揍了一拳。
“装吧,你就给我装!如果我没猜错,王道生的家属就在地下室。要不要带我进去看看?”
文奎等人面面相觑。找人和打仗一个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老辛,我让你送白莲教的人,你把自己给送走了。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反倒装蒜了。”
文奎有些不悦地质问道。辛力刚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直白,的确惹人生气,连忙解释道:“少爷,我已经劝服了钟将军,让他不要滥杀无辜。罪大恶极者毕竟是少数,不能逮住官员的家属也杀掉,一定要区别开来。”
“那我真要谢谢你了。来,辛师傅,坐下来一起喝几杯。然后想个办法把地下室那些人送回黑水寨。我文奎能活命到今天,感谢王知府曾经出手相救,做人不能不报恩。”
辛力刚一边喝酒,一边听文奎介绍黑水寨近一年来的经历,听得他心惊肉跳。一个小小的黑水寨,区区数千人,竟然能抵挡十万、二十万元军的进攻,这对于红巾军来说,也算得上是奇迹。
“你们再忍一忍,根据徐寿辉的部署,钟新部只不过是路过,他们的目标是往南,直取袁州甚至洪都。我估摸着最多三到四天,钟新就会率领部众开拔。到了那时,不就可以让他们恢复自由了吗?”
众人听了来自辛力刚的内部消息,也都松了口气。黑水寨的人能把王道生一家人从刀口下救出来,以后这情谊就会更加深厚。
根据辛力刚的介绍,红巾军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并非铁板一块。部将之间互相倾轧,甚至刀枪相见。虽然他们的目标都是对准了元朝政府,但又各怀私心,险象环生。
“弄不好哪天,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啦。”辛力刚苦笑道:“文少,我觉得你还是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不要以为造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呀。”
临走时,文奎摘下自己的佩枪,还赠送了二十发子弹给辛力刚。当辛力刚得知,王道生是杀了兵丁逃跑的,更是不赞同他们把王家人送走。地下室目前还是最安全的。
三天后,钟新部开拔了。正如辛力刚所说,仅仅杀了十几个手里有血债的贪官,其他家属全都给放了。
王道生要是被红巾军逮住,肯定活不成。当他听悉红巾军已走,家人平安无事时,双脚一软,当众就向文奎等人跪谢。
又过了几天。孟非带着一家老小回来了。尹力也官复原职。还有那一万多元军,也返回信州府驻扎。
曾经成为红巾军大本营的信州府衙门,王道生又堂而皇之地坐了进去!一个堂堂的知府,手中欠下了红巾军的血债,不但没有受到惩处,反而成为他在官府当中吹嘘的本钱。
王道生想在家里设宴,请黑水寨的几个头头脑脑吃喝,被文奎婉拒了。
但汉族官员,在元政府始终低人一等,这个事实永远也没办法改变。红巾军一来,孟非带着家属跑得没了踪影。当红巾军如潮水一般过去,他又开始趾高气扬地摆起了官架子。
孟非还是信州府的达鲁花赤,还是管官的官!
这天,文奎带着其其格,还有女儿文琪来到孟非府上,还买了很多礼物。其其格的养母宝音看见从未谋面的外甥女,内心还是挺高兴的。孟非却有着不同的态度。
“其其格,你还是回去吧。我们蒙古人没有你这样的败类!”
“叔叔!”
“别叫我叔叔!我不认识你!”
宝音慑于孟非的势力,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表示。事过境迁,其其格再也感受不到家的温暖。
养母一生含辛茹苦,在这个家里没有任何发言权。
文奎也没想到,这个被自己削掉一只耳朵的孟非,仍然还是高高在上。难怪其其格质问他,为什么不把这家伙的脑袋削掉。
假如有下次,文奎相信自己毫不手软!
精于射箭的孟非应该清楚,有能力削去他的耳朵,更应该有能力打爆他的脑袋。
其其格和文奎,以及那个被抱在手里的文琪,被孟非羞辱了一阵,然后走了。
临走时,其其格对着那座她曾经养育过她的深宅大院长跪着磕了三个头。从此,彼此的恩情一刀两断。其其格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
管家孟和看到这一幕,禁不住悄悄地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