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原本不叫四月。
四月原本没有名字。
她出生于西荒的游牧部落,从睁眼的第一刹那起,异于常人的瞳色就让她就被视为异类,是不祥的征兆。
父亲原想掐死她,被拦住了。
“好歹是个活物啊,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绝不会得到天神庇佑的。”她的母亲厌恶地说道。
她被丢弃在荒野,所有族人都期待她死于那里。
但是她偏偏活了下来,如同焚烧后的野草一样长大,还意外地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充满凶戾和恶意,幽灵般地出没在部落附近,等待复仇族人的机会。
在她十岁那年,族长召集了整个部落,宣布无法接受沧息帝国连年的进贡要求,他们将与天炎人联手,夺取决夕左眼中的力量。
而带着和盟消息的鹭鹰消失在南边天际的第二天,就有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出现在了荒野上。
那个人自称是宁妃雪,手腕有一道伤疤,还有刺眼唷2医猩中,他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将整个部落屠杀殆尽。
荒野的风将他的兜帽拂落,露出一张意外年幼的脸庞。
这个杀手,原来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
零接到的任务是一个不留,但是她没有杀死那个有着琥珀色瞳孔的孩子。这么多年里,她已经不像是个人,更像是荒野上的一匹饿狼,连眼神都如此相似。
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屠尽,她竟然在笑。
零突然就想起了冻原风暴后,在雪中站了十天十夜的自己。
她重新带上风帽,扭头就走。
暗地里跟踪而来的同伴要解决她的时候,被折返回来的零一剑削断了脖子。
她知道放任这个孩子独自在这里的话,会有源源不断的凛冬杀手过来善后,索性反其道行之,将她带到了战神面前。
出发的那一天,正是四月,草长莺飞的季节。零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荒。
--
舒野贺没有杀她。
从此她成为四月,带上了面罩,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的脸。
最开始,她只是作为死士被秘密培养在凛冬,并没有学剑的资格,默默等待被挑选赴死的时机。
零亲自把她带到身边,将一切不留余地的教她,甚至是魔呓岑隐这样级别的剑术。
四月还记得第一次独自出任务的时候,她失手误入埋伏,被几个唐门弟子围剿,是暗中跟着的零帮她脱困。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零都这样默默在身后守护,直到有一天她变回淮音,突然出现在四月的面前。
“我要走了,去做一件没有退路的事情,”她这样说着,把自己的佩剑交到她手中,“以后,你就是这把剑的主人。”
于是四月带着零烧,成为暗花榜上最好的杀手。
直到屠妖令时,北风狂起的沉没之地上,吞下了蚀骨茉莉的淮音孤身一人拦下沈时均,精湛的魔呓岑隐迎上真珑血戟,零烧在她手中化出燃烧一般的光。
果然,零才是这把剑真正的主人,她才是无冕的杀手之王。
可是她却死在了那里。
被月神箭钉穿在石台上,离红衣妖精咫尺的地方。鲜血从伤口处往下汹涌流淌,又很快被寒冷冻结成冰。
恍惚之间,四月居然又想起了离开西荒的那一天。零、那个刚刚死去的女孩子,黑色兜帽遮去她的脸庞,而她手提着染血的刀,正在仰视头顶苍白的太阳。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已经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啊。
--
被帝王之血灼烧的伤口,在四月离开沉没之地后的几天都没有好转的迹象,依旧不断地腐蚀着她的身体。
她捂着伤处,躲在茂密生长的荒草间暗自调息,如同垂死蛰伏的野兽,低低喘息,充满警觉。
她本来就是一头怪物不是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唯一能够将她带离荒原的人已经死了。
外面有人在靠近。
这已经是这几天里第十三波来客了。自己在几万双眼睛前受了重伤,自然会被尾巴跟上。无论是谁,都想来抓住这个机会来砍下她的头颅,换取惊人的暗花悬赏和无上荣光。
所以,这也会是第十三波死在这里的人。无论来者是谁,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
四月握紧了零烧——在淮音死后,她曾经冒着极大的风险回去找到了这把剑。
姐姐……留下的东西。
草丛被拨开,四月下意识地便一剑刺出,她没有太多力气,也不想陷入对自己不利的僵持战之中,用的是一击必杀的魔呓岑隐。
然而十二快刃之一的零烧却被一根枯树枝格开半寸。
眼前是一个脚蹬草鞋、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似乎没有料到草丛中藏着人,惊诧道,“你……”
剩下的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她倒了下来,腰间几乎斩断身躯的伤口赫然在目。
四月被狐狸面具的男人扶了一下,再也握不住零烧,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瞬间将面罩都染湿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痛色,瞳孔涣散几近昏厥。
能挡下魔呓岑隐的人。
她强撑着抬头,目光聚集在男人的身侧,那里有些微的冰冷寒芒,是裸露在外的剑刃——
什么剑?
她看不清楚,手指用力还想起身,但终究敌不过那道拦腰的伤口,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除了淮音和舒野贺,这个世上没有活人见过四月的脸。
不论是凛冬里还是江湖上,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