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书的眼圈和眼袋本原本较常人更深些,安远出事后更是不得了,连粉底也不能盖过去。

律所的漂亮接待早上都忍不住劝她两句:“我说净书,我倒是知道你拼得很,但也不至于这样糟蹋自己吧。”

她本应该礼貌地笑笑,如今却是连憋都憋不出,只难看地牵牵嘴角。

上班时她总是心神不宁,电脑屏幕盯久了,渐渐从规整的法律文书里显出安远说过的那些话来:“我想成为烟花,至少活这一瞬,都是最辉煌的时刻……”

恍惚间她看见安远穿着漂亮的天蓝色小礼裙,在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看傻了,愣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喊出声:“安远。”

“净书,净书……”

她用手捶捶脑袋,才看清漂亮女招待的脸,她正蹲在自己面前,摇晃着她的两只胳膊。

“敏姐,对不起,我走神了。”她有气无力。

“净书,你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漂亮接待站起来,“今天就别加班了,有人来接你了。”

旋即又花痴地用两手捂住面颊:“就是之前给你送花的男人,真的好帅啊!而且好特别,别人送花要不是烂大街的rose,要么是毫无新意的lily,谁会想到送小叶九重葛给女孩子啊?”

净书听敏姐提到小叶九重葛,心里打一个颤,立刻飞奔出去。她要告诉他,她有多想安远;她要告诉她有多孤独;她要告诉他,她每天都在阅读英文材料……

敏姐还沉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花儿,一看就知道是清晨起来现摘的。咦,甜炸了!哎,净书?净书?”

净书跑得太急,手不小心刮擦到铁栏杆上,她只看见他的背影,好像比以往更高大一些,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火色短衬。

她尽力抑制住自己,踩着高跟鞋轻断的节奏走到他身后,尽量用往常一样的俏皮声音,消除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颓唐:“烟花败了,雪花败了,小叶九重葛都败了,山城的花都败光了,你才回来?”

他听到净书那古怪的声音,心里煞是狐疑,转过身去,对上她迷迷糊糊、不知所措的眼神。

“没事,夏天来了,荷花开得比那些个花都好看。”他没听懂那个“回”字的意思,疑心着这是属于净书这种文化人的情话,又不敢确定她竟对着自己说,只依葫芦画瓢说一气,也不知道自己接的对不对。

她把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嗯,绪平,是你啊?怎么过来了”

“我刚才去医院看安远了,医生好像说允许家属进重症监护室了,我怕你心情不好,开车不安全,就过来接你。”

她没回答,迅速打开车门,坐进去。

沈绪平在外面等着他们一家人,医院里的气氛压抑得很,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站在窗边吸着。

“安远,你瞧,这是刘厨师,他炸的酥肉最难吃,你说是不是?”净书的大孃拉着安远的手,眼里又蓄满了泪。

“什么子哟?”刘厨师笑起来,“安远亲口给我说过,舅舅炸的酥肉,天上的神仙见了都要眼馋的。”

净书的大孃也强挤出笑容来:“你瞧,周董事长也来了,周董事长发财了,过年给你发个大红包。”

“哎呀,我这红包,只奖励给乖娃娃,安远你要夸夸舅妈漂亮,舅妈马上给你包一个去。”

“安远,你快说啊,你说给舅妈听。”

“小姨和小姨父也给发,小姨和小姨父……”

安远半睁着眼,目光涣散,神智还没有清醒过来,周身上下缠满绷带、插着管儿,胸腔剧烈地起伏以维持呼吸。

“安远,你考了660,你可以考比山城大学更好的学校。”净书挤着眼,弯出一个漂亮的拱形来,那弯弯处含着一抹湿润。

……

护士陪着一家人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正好看到斜倚在窗边抽烟的沈绪平,她不耐烦地招呼道:“家属,怎么在这里抽烟呢?医院有吸烟区。”

净书一家人的目光就这样聚集在他身上,他手里拿着烟,大脑像短路似的。

“哎,木着作什么,快灭了噻。”护士的手指上下摇晃,指着他手里的烟。

他面红耳赤,拿手捏了火星后方一截,往前用力一扯,然后把烟头丢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你就是沈绪平?”刘厨师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爸,你们先走吧,不是还赶到临江做生意吗?”

刘厨师瞟一眼沈绪平,就被净书半推着进了电梯。沈绪平等他们的电梯下去了,才踏入另一个电梯,避开他们,往山城老火锅赶去。

“书书妹儿,安远这下醒了,我和你妈赶着过去,来不及和那沈绪平正式碰个面了。”

“爸,你不用担心。”她拍拍他旧衣服的褶皱处,给他理顺。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真和他在一块儿了?”

净书没有答话。

“你妈对他的条件是很满意,但你有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她干扰了。至于我,但凡你做的决定,哪怕要辞了工作回去读博士,我都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他说着把手举起来,又抬起一只脚,身体由一只脚支撑,有些不稳,晃晃悠悠的。

“爸,你放心,我会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对自己出于自由意志所做的决定产生的后果负责。”

刘厨师两口子还有净书小孃两口子走了,已经在安远这里耽搁很久了,各家都还要开锅吃饭,手头挣钱的活路是断断不能耽搁太久的。哪怕是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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