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出殡那日,缠绵一个多月的雪停歇了下来,难得地露出了冬日里的太阳。
太阳照射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得刺眼。树枝丫上凝结着的冰雪似乎也趁着这么一个机会逐渐消散,一切都恢复出兴兴向荣的模样。
春日,到底是要来临了。
佟佳习梨站在城楼上,目送着护送金棺的人马逐渐远去。
大抵,人生便是在不断地辞旧迎新当中度过的。
胤禛与佟佳习梨同站在城楼上,就将手上拿着的一件披风给披在了佟佳习梨的身上。
“好像起风了。”胤禛看着佟佳习梨仍带着几分伤感的侧颜,说道:“送殡的人马快瞧不见了,咱们也回去了吧。”
佟佳习梨点点头,随着胤禛一块儿回到了承乾宫。
慈宁宫空置以后,原在寿康宫安置的太后本该搬过去住。可太后住惯了寿康宫,更不愿去慈宁宫触景伤情,索性也就留在了寿康宫中。
承乾宫,皇后斜斜地靠在贵妃椅上,面容憔悴。
佟佳习梨与胤禛步入正殿时,皇后微微垂着眸,更加显得精神不好,面色也有些发白。
守丧这么些日子以来,皇后每日领着嫔妃跪拜,又兼要处理丧仪上的各种事宜,自然是忙碌异常的。
如今好容易熬过去了,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头。这么一份疲惫,自然是再也藏不住了。
“皇额娘。”
胤禛回来时,恰好瞧见这么一幕。心中难过不已,忙就上前去到了皇后的身侧,慰问道:“是累了吗?”
皇后抬眼瞧见胤禛回来,忙收敛几分疲惫的神色,强打起精神来就道:“这几日少不得是有些疲惫的。休息几日,便也就好了。”
胤禛点点头,恰逢外头冬云从小厨房端了参汤过来,便就伺候着皇后喝下了。
“太皇太后过世以后,皇上那儿说起苏麻喇嬷嬷的事情。”
冬云禀报着前头的事情,就道:“本是想苏麻喇嬷嬷去了寿康宫寻一处偏殿住下颐养天年的,可嬷嬷思念太皇太后,便说要留在慈宁宫扫洒。”
皇后喝了一碗参汤,颇为感慨道:“苏麻喇嬷嬷与太皇太后的情谊非同一般。可就这样留在慈宁宫…到底于心绪也是无甚益处的。”
对着一个已死之人的灵位,能不心伤么?
佟佳习梨默默叹气。这么些日子以来,若说守灵时最为虔诚和哀伤的人是谁,那便是非苏麻喇嬷嬷莫属了。
“姑姑,不如让侄女去劝一劝吧?”佟佳习梨想了想,说道:“如今太皇太后刚刚出殡,许多事情还要忙碌着。”
“苏麻喇嬷嬷好歹与侄女算是相熟,去劝一劝也是应该的。”
“去吧。”皇后挥挥手站起身,由着胤禛搀扶着回了寝殿睡下了。
走出承乾宫,外头的阳光还是那么明媚,雪地也仍然有些刺眼。
宫道两旁之前悬挂着的白色灯笼,如今已经有太监宫女们正用了梯子一个一个地取下来。似乎宣示着,一切又要在回到从前。
远处,宫道的墙角边。一个年长的太监正抑扬顿挫地念着名录,似乎正在安排着面前那些小太监宫女们的去处。
有些是新入宫的,带有一些则是从慈宁宫里分出来的。
佟佳习梨坐在肩與里往外瞧了瞧,一下子就瞧见了一个稍稍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个夜里,依偎在炭火边上守夜,帮着佟佳习梨去拿了炭盆过来的小太监,此时正站在人群当中,仰着头期待着自己的去处。
“小顺子,浣衣局——”
当大太监说出他的去处时,那个名叫小顺子的小太监显然脸色就有些发苦。
慈宁宫里头出来的,按理来说去处都不会太差。而浣衣局这样的地方…需得每日浆洗衣裳,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了。
耷拉着脑袋的小顺子有些难过。许是因为去了浣衣局月例就少了,就不能寄给家里了。
分配人员时他不舍得给了银子出来。如今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省那么一点儿了。
“落轿。”
佟佳习梨蹙了蹙眉,就在人群前头停了下来。
大太监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忙就转过身瞧了一眼。
佟佳习梨衣裳素净,倒是瞧不出什么高贵显赫的身份。但她身边伺候着的人一个个皆是质素齐整的模样,倒让人心中不敢对她有丝毫的忽视。
“这位…”
“这是佟格格。”木桑开口道:“从前慈宁宫,太皇太后身边的那一位佟格格。”
如此介绍,这宫中自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又没刻意强调身份,倒是恰到好处让人心生敬畏。
“原来是佟格格。”大太监打着千儿,歉然道:“奴才眼拙,不知道佟格格是否有什么吩咐?”
小顺子抬了抬脑袋,悄悄地看着佟佳习梨。回想起那夜那个关怀他的格格,心中更加感激了几分。
“也没什么。”佟佳习梨道:“这小顺子从前我是见过的,做事还算妥帖,送去浣衣局实在是可惜了一些。”
“刚巧皇后娘娘那儿打算找内务府拨一个太监到四阿哥身边,我瞧着小顺子倒是极好的。”
胤禛身边最近缺了一个伺候起居做杂活的小太监。这个小顺子到了苏培盛身边学着,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太监听了这话,自然不会反对,忙扒拉着小顺子上前就道:“小顺子,这是你的福气,还不赶快谢恩?”
小顺子似乎没想到佟佳习梨是为了自己而来,被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