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摇辗转了一夜,好容易熬到天亮,披上件银红外袍就想往西厢去,一推门,看见一身白衣的奚就立在院中也不知等了有多久。

奚就眯了眯眼,道:“去换身衣裳吧,我带你去祭拜父皇。”

暮摇一怔,脑子过了几道弯,才想起明日既是太子的生辰也是黎王的忌日,她低头瞧见自己红彤彤的一身,忙回屋换了件素白袍子。

刚出院门,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的走。暮摇招呼奚就:“大门在这边,跟着我走。”奚就道:“佛堂在这边,跟我走。”

暮摇不解,“不是去祭拜黎王吗?为何去沛家的佛堂?”

奚就不赞同地摇头:“将军府里就有个衣冠冢。还有,你可以不叫我哥哥,但得叫他父皇。在世时,他没少疼你。”

暮摇被说中心事,垂下头不再言语。她是叫不出口,不管是哥哥、父皇还是娘亲。他们在过往的十五年里,从未出现过,要她朝夕间认亲改口,她做不到。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佛堂门口,就见沛仲负手而立,听见他们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那地方我从没带人去过,你们俩尤其是暮摇,切勿外传。”暮摇忙应声答是,沛仲又站了半晌,才抬脚往佛堂边的榕树林里走去。

这片榕树林暮摇从小到大来过许多次,却丝毫不知黎王的衣冠冢就在此,她抬头看着蔽日遮天的树冠,蓦地升起一丝不安,这偌大的将军府里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沛仲左穿右绕,带着两人来到树林中最粗的那棵老榕树下。这树暮摇自然认识,是府里最老的古树,数百条根须从天垂到地,大白天瞧着都瘆人,府里众人从不敢靠近。

暮摇惶惶地看着义父,就见他拂开倒垂的根须,径直走到树前蹲下身,拨开枯叶露出个两尺来高的木碑。

“今日我带了别人来看你,这些年,我一直盼着能有这么一天。”义父的声音缓缓入耳,像是聊家常般的熟稔,却听得暮摇猛地酸了鼻头。

奚就急步往前走,被那根须挡了路,伸手胡乱地挥着,暮摇瞧着不忍,上前扶住他胳膊,拨开层层根须,引着他来到木碑前。

沛仲拭了拭木碑上的尘土,淡淡一笑:“暮摇来了,旁边跟着的是就儿,终于找到他了。你托付给我的一双儿女,总算都到齐了。孩子在,就没带酒来,明日我再单陪你喝。”

奚就抬手齐额,躬身一揖,“不孝子公西就前来拜祭父皇,来得迟了,请父皇恕罪。”接着衣摆一掀,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暮摇见状只好也跟着跪下。

三叩礼毕,暮摇盯着那块无字木碑看了许久,半尺阔两尺长的楠木,打磨得光洁如石,虽历经风雨,却丝毫不显破败。暮摇想到这些年义父不知有多少个无眠之夜坐在此处,与一块木碑对饮,心中酸楚不已。

三人或坐或跪,静默了许久,奚就忽地开口问道:“敢问义父,冢里可有一柄短剑?”

沛仲回身看了看奚就,道:“当年我是将先皇落在我这里的零碎都放了进去,不记得有些什么了。”

奚就伸手一比,“不及小臂长的一柄剑,剑鞘素净无纹,剑柄上嵌一颗湛蓝宝石。幼时阿妹爱玩那剑柄上的宝石,父皇怕伤了她,就把剑藏了起来。”

沛仲无端地笑了笑,看向暮摇:“你倒是有眼光,那剑本身不值钱,只是天山寒石所造,但柄上的蓝宝石是我从契丹皇子手里抢来的,价值连城。”

暮摇怔了怔,“我……不记得了。那剑可是义父打造的?”

沛仲笑着点头:“算是我打的第一把兵器,略显粗糙,好在先皇并不嫌弃。”

奚就灼灼地看向沛仲,“这柄剑如今可是正埋于冢里?”

沛仲上下打探着奚就,终松了口:“正是。”

奚就闻言一振,猛地起身朝沛仲行礼:“就儿斗胆,想请义父现将此剑拿出来。”

沛仲不悦地拧眉:“这是什么混账话?”

奚就仍垂着头,声调却有了起伏,“义父将那剑赠与父皇后,父皇日夜带在身边。彼时正逢回鹘滋扰鲁国边境,卫幽王令父皇带五千兵马前去助阵,娘亲被困宫中不得脱身,又担忧父皇安危,特意放了些东西在那剑上,以保父皇平安。就儿如今想确认下那东西是否还覆在剑上。”

“哦?”这事沛仲还真不知情,“塔依在剑上动了什么手脚?”

“娘亲将自己的三分灵识绕在剑刃上,以此护着父皇。后来阿妹爱玩那宝石,实因感知到了娘亲的气息。”

沛仲扫了眼愣怔在原地的暮摇,又问:“便是塔依的灵识仍在剑上又能如何?那剑不是什么神器,灵识在里面关不了太久,早散得七七八八了,你想借着这点灵力去寻她,只是白费功夫。”

“娘亲在哪儿,就儿已探得大致方位,要这剑并不是为了找她,而是……”奚就顿了顿,抬眼看向沛仲:“为了父皇。”

沛仲大震,极缓地站起身,死死盯住奚就:“此话怎讲?”

奚就上前一步,轻声道:“我已探过了东郊皇陵,父皇的墓穴里是空的。”

沛仲身子一晃,强稳住心神,抖声问道:“当真?”

“当年父皇中毒身亡的消息传来,我就知必有异象,娘亲不会放着父皇不管。是以这些年每逢父皇忌日,我都会去皇陵祭拜,借机打探。但皇陵把守森严,直到今年初我才请到奇人入穴查看,发现那里面只有一樽空棺。若我猜得没错,应是娘亲在得知父皇驾


状态提示:50.衣冠墓冢--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