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拨拉着算盘珠,头也不抬地收了银子,“只剩两间,二楼左拐到头就是。”
“两间?”沛殊几人面面相觑,“我们有五人,两间怎么够?”
“怎么不够?”店家伸手一划,“男的一间,女的一间,不就够了?”说完他从柜台后钻出来,引着阿布库往二楼走,“这三天是十五赶大集,四周小村小镇的都来了,早把永贞城给住满了,也就我这儿还能匀出两间给各位,都是上房,又宽敞又僻静!”
沛殊无法,转头去看暮摇,却见她眼皮都快合上了,这是个沾酒便要睡的,今日闹腾了这么久,实属难得。公西妙成沉着脸越过她俩,噔噔的上了楼,沛殊只好叫上原山,连推带扛地把暮摇送入房间。
客房倒是整洁干净,床也比寻常的大了许多,三人并排仍有富余。暮摇霸占着中间的好位置,沉沉睡了过去。沛殊拣了左边空位躺下,不一会儿也缓了呼吸,再没动静。剩下个处处瞧着不顺眼的公西妙成,坐在一旁独自生了半天闷气,见床上二人睡得香甜,只得忍着气躺下,辗转许久才渐渐入睡。
才睡下没多久,公西妙成从梦中惊醒,见躺在身边的暮摇呐呐低语,呼吸急促,很是躁动不安。公西妙成很是火大,不耐烦地推她,触手有些异样,她一怔,忙又探了探暮摇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公西妙成坐起身,顿时没了瞌睡。暮摇双眉紧锁,呓语连连,应是烧得正厉害。另一边的沛殊睡得极沉,唤了好几声也没能把她唤醒。公西妙成无奈,只好下床亲自张罗。
打水、烧水、喂药、退热,做完这些,天色已微亮,暮摇发过几次汗,热也退了大半,终安稳睡去。公西妙成这才放下心来,胡乱蜷在床头合上了眼。
等沛殊醒来时,就见身旁二人兀自沉睡,地上水痕遍布,一片狼藉。她眨了眨眼,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翻身下床走了两步,不小心踢翻了床边放着的铜盆,哗啦一声响,这下一屋子人全醒了。
暮摇还未睁眼,便是一阵头疼袭来,她咬牙撑起身子,只觉喉咙冒烟,四肢酸疼,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公西妙成瞥了她一眼,抬头对沛殊吩咐道:“她昨夜起烧了。你去城里叫个大夫过来瞧瞧。”
沛殊愣愣地听着,再看暮摇的模样,确是一脸病容。她顿时慌了,凑上去探探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手,“怎么才出来一天就病了?温大夫没跟着我们,这可怎么办啊?”
公西妙成没好气地啐道:“除了府上的温大夫,天底下那么多大夫都看不了一个发热?”
沛殊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暮摇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来,哑着嗓子道:“不妨事,我脾虚,易湿热积滞,吃些化淤消积药便好。”
公西妙成上下扫了扫暮摇,冷然转身:“那就回船启程,别再耽误时辰了。”
暮摇等她出了客房,才抓着沛殊的手低声要水喝,转眼瞧见桌上剩着半碗药汤,拿来闻了闻,疑惑道:“你带了退热丸?还是找店家要的?”
沛殊连连摇头:“我才醒来没多久,都不知道你病了,这些应该都是表姐弄的。我看她眼里都是血丝,怕是一夜都没睡好。”
暮摇神情一怔,垂下眼不再言语。
一个时辰后,众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船里。阿布库到得最早,兴致勃勃地看落雷如何从江底抓鱼,一会儿功夫便积攒出小半筐鱼,阿狸守在一旁挑挑拣拣吃了两三条,剩下的都被它玩得奄奄一息。落雷好水,昨夜不愿上岸,阿狸便陪着它在船上过夜,今早已跑上渡口望了几回,巴巴地盼着暮摇她们回来。
好容易等到暮摇上了船,阿狸立时觉出她不对劲,蹿到她面前使劲嗅了嗅,紧张地踱来踱去。沛殊不放心暮摇的身子,找了严三请他速速起航前往金陵,想去那里再找大夫。原山跟阿布库此时才知暮摇病了,听她喊累,忙收拾出一间船舱让她休息。
公西妙成熬了一夜,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不想再睡了,沏了壶酽茶靠在窗边养神,远远看见原山朝自己走来,举了举杯:“喝茶吗?”
原山笑着摇摇头,恭敬落座,“昨夜公主该叫原山来帮忙的,我虽不懂瞧病,跑腿打杂总是没问题的。”
公西妙成淡淡一笑:“小和尚的心肠总是这样好。但男女有别,传出去总是不好。照顾病人我算是颇有心得,无须帮手。”
原山这才恍悟,点头道:“公主所言极是,是原山欠周全了。方才我去船上的膳房瞧了瞧,东西很齐备,我这就去给公主做碗醒神汤,暖身暖胃。”
“再去给船家带句话,不再靠岸,全速往金陵赶。”
原山领了吩咐,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边前脚刚走,那边又来了个阿布库,愁眉苦脸地向她打听暮摇的病情,末了自言自语道:“还没到金陵就病了一个,让我怎么跟敖都交代啊!”
公西妙成冷笑:“果真是金枝玉叶啊,稍有不适身边伺候的全得问罪。”
阿布库被她这话逗笑了,“你们汉人不是有个罪名叫‘连坐’吗?我就是惨遭‘连坐’的。”
公西妙成诧异地瞟了瞟他,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装傻。这人她在将军府里见过,不,如今该叫神鹰府了,改头换面之后,府里多了不少生面孔,各色人等皆有。这座府邸的荣辱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