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老人瘦削的身形,显得更加的单薄,枯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唐回敛了敛眸子,转身。
“阿珍!”老人蓦地叫住他:“你去参加科举,我让那个女人进门。”
唐回回过头。厚重的秋风将单薄的他吹得好似会从风中消散似的,他脸上带着既不是惊讶,也不是惊喜的神情,好似是微笑,又好似是嘲笑,虚浮的看着老人,好似隔着久远的时间长河,在看一段逝去了的往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目光让老人的心刺痛了一下,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唐回看着老人,一字一顿的说:“不需要。”
不需要!
不需要你们的承认,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施舍,不需要这样的肮脏无情的交换,不需要她因为这个而受到任何的委屈。
老人的瞳孔猛烈的一缩,“阿珍,你还是不肯答应?”
唐回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他笑着,嘲弄的,“祖父哄不了我,便是我答应了,您也不可能让瑶瑶给我做正妻,一个妾的位置,不仅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
老人一下子被戳破,脸皮抖了抖,“她怎么配做正妻”这几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唐回道:“您在官场混迹了一辈子,应该看得出来,我对做官无意,强扭的瓜不甜,您说呢?”
“阿珍,现在是讲究个人得失的时候吗?你喜欢与不喜欢,与国家的安危兴衰相比,重要吗?!”
唐回笑了笑,“我没有祖父那么高尚的情怀。”他在“高尚”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我这一生,只想自由的按照自己的意志活着,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留名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好,籍籍无名也好,我都做想好了,不是年少轻狂,不是冲动行事,我仔细的想过了我的每一个决定,也觉对不会后悔,祖父,我注定走向一条不是你所期望的道路,但你又怎么知道,我这条路不是正确的呢?”
老人愣愣的看着唐回,似乎许久不曾见这个孙儿,觉得有些陌生了,有些不认识了。
一年前,他轻狂的说自己不参加科举,要一辈子从事写作事业的时候,他骂了他,然后,小孙子就离家出走了,他还算聪明,带着钱,没有饿着自己。
他之后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托人打听,也大致知道情况,无非是从前管得太严格,让他生出了逆反之心,所以,他比不放在心上,年轻人,总是要见见世面的。
但是,他第一次觉得不妥,是在唐回参加了中秋画会的时候。这个孙子的才华,他藏得严实,怕的就是他少年成名,经不住诱惑,怕的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若是一个少年人,没有经历过挫折,一直生活在父辈的羽翼之下,又怎么担得起大任呢?
他放任了他的行为。
但还是担心,孩子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养着,才最放心。可惜,他亲自去捉他,竟然没成功。
唐回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听到他的一点点风声,就连忙逃之夭夭。
那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自豪。
但他决没有想到,这个他最疼爱的最寄予厚望的孙子,会完完全全的挣脱他的控制,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义无反顾。
最让他坐立不安的事情发生了。他爱上了一个□□,并且着了迷的想要娶她为妻!
他怎么敢!
大好的前途不要了?!
他难道不知道,做官的人,是不能娶娼妓的吗?
他这是在自毁前程!即便有一天,他成功的进入权利中心,也不断地会有人拿这件事来攻击他、诟病他!
还是年轻!还是幼稚!
老人在心里感叹着,于是来到了这里,亲自出马,势必将迷途的羔羊带回正途上。
但是……
他的表现也完全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的路正确?!阿珍,你莫不是在开玩笑?!”老人笑起来,“读书做官,才是天下读书人该走的正途!写话本小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道儿罢了!便是写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腌臜玩物,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言辞里,满满是对于对唐回的事业的嘲弄,唐回听了,也不恼,只笑眯眯的站着,任由祖父发泄。
等他说完了,唐回说道:“孙儿胸无大志,这辈子走小道儿,走得好便心满意足。别的,不敢奢望。”
老人重重舒了一口气:“阿珍!你固执的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唉!”
唐回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们当然是不一样的,他也不愿意和他一样。
这场谈判,就这么不欢而散。
来人在临走前,对唐回交代了一句:“阿珍,我等着你,若是你后悔了,随时回来。”
唐回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他是绝不会有改变主意的那一天。
他走出了茶楼,那股压抑的感觉终于消散在风里,向对面远眺,秀美的倚月楼高高矗立,现在看来,却十分有亲切感。他脸上带上了微笑,脚步轻快的朝着倚月楼而去。
钱凑齐了。这一次,他几乎没有任何耽搁的带着钱去找了鸨母,然后带着夏梓瑶的卖身契回去。
卖身契在火焰里燃烧,顷刻间变成点点灰烬,灰烬带着点不死的火光,挣扎了片刻,最终湮灭,这一刹那,夏梓瑶忽然哭出了声。
她扑到唐回的怀里,大声的哭,嚎啕大哭,将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