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织锦襕衫的书生站起来,“王公子所言似乎很有道理,只是在下不明白的是,李后主词中的树是梧桐树,您既然解读自己画的是李后主,那么那棵树,理应是梧桐树,可是画中,似乎是……桃树。”
在座一片哗然。
看王新宇的目光一下子都变了。
那是无数的带着恶意的蔑视的目光,像带着剧毒的刀子狠狠地刺进王明宇的心,他浑身被这样的凶器刺中,遍体鳞伤,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他无力支撑,无处落脚。
“砰——”的一声,王明宇重重的跌倒在地。他身边聚集在一起的人,在骤然看到一道身影倒过来的时候,皆鸟兽散,他单薄的躯体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砸出城中的响声。
尽管他已经晕倒了,但那些恶意的话语却不停止。
“我说呢,王明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原来是鸠占鹊巢啊!”
“扬州有这样的败类,真是羞耻!”
“耻与此人同列。”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
知州郑大人一甩袖子,“荒唐!”
可不是荒唐!像这样的盛会,出现考生未署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从前可没有人胆大包天的敢冒名顶替!这个王新宇,究竟是蠢,还是蠢?!
郑大人挥挥手,两个官差立刻会意,一起将昏倒在地的王新宇抬了出去,期间,王新宇的脚不自觉的动了动,似乎被拉扯的不舒服。
有人看见这一幕,嘴角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如此败类,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便是装晕,也无法改变他已经无法在仕林立足的局面了。
郑大人清了清嗓子,惋惜此届盛会出现的不愉事件,并且提出了一个问题:谁才是真正的作者呢?
明林高高的举起手。
郑大人的目光看过来,这个人……刚刚不是这个小伙子站出来挑出的吗?这就是正主了?可惜,空有才华,却太过莽撞。
明林自然不知道郑大人已经在心里给他下了一个“莽撞”的定义,此刻见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位……”郑大人沉吟着。
明林立刻道,“小生苏州人士,明林。”
“画是你做的?”
明林摇摇头,“小生并未参加比赛。作画的人,是小生的好友,欧阳珍。”
“欧阳珍?谁啊?没听过。”
“没听过,不知道。”
“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啊?”
人们议论纷纷,但大多没有听过。
唐回被明林拉起来,对着在场的郑大人和其他的士子们行了一礼,“在下欧阳珍,也名欧阳一梦。”
士子们谨慎的沉默了。
有人小声道:“是欧阳老大人家的?”
“也许。”
他们看着唐回的目光更加审慎了。欧阳老大人,也就是欧阳珍的祖父,官至内阁阁老,十年前告老还乡,在苏州很有名望。
他两个儿子也相继出仕,家中长孙才华横溢,在苏州甚是有名,但其余子孙,却不甚出彩,倒是听说家中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孙子,从小就不爱读书。
这个欧阳珍……
郑大人温和说道:“这幅画是欧阳小兄弟画的?”
唐回点头道:“是。”
郑大人道:“如何竟不署名?”
唐回道:“在下思索已久,时间紧迫,以至于忘了。”
这么说的话,倒是情有可原。不过——
“适才因为作者的事情,闹出了事端,本官也不由得不谨慎一些,欧阳,你可有证据证明,画是你做的?”
这……
画未署名,除了本人说是,还有谁能证明呢?
明林急的举起自己的手,但他们好似都没看见似的,一致忽视了。也是,他是唐回的朋友,自然站在唐回这一边,哪里有什么可信度呢?
评委席是上的夏梓瑶,面纱下的面孔也染上了焦急,她认得唐回的笔法,但说出去的话,无疑显得轻浮,解释不清,但若是不说,她心中又觉得对不住他。
夏梓瑶咬着唇,为难极了。
被人诘问的唐回,却依旧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大人,在下确实没有署名,但是,您可以让葛老先生看一看,在那株桃花树的枝叶中,有两个古篆书写的字,真是在下的名字。”
葛老先生正是在座的评委,是苏州一位德高望重的的画家。欧阳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严谨的老先生。
画被放在了老先生的面前,老先生拿着一块玳瑁透镜(古代放大镜),在枝叶中仔细寻找,果然在繁复的枝叶中找到了两个古篆书的小字“一梦”。
老先生放下玳瑁透镜,捋须感叹道:“真是老了,眼睛昏花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老先生一方面承认了自己的粗心大意,另一方面却不吝夸赞年轻人的创造力和才华!
几个年老的评委把画拿在手里,也很快找到了拿出标记,全都为唐回的巧思折服。
“老了老了,这苏州文坛,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士子们在最后,也看到了那幅画,通篇皆是淡淡的墨色,那株桃花树,也不例外,但出乎意外的是,它生机勃勃,傲然挺立;桃花树的盎然生机,与身后那人的枯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个人甚至不需要露出自己的脸,只一个背影,就感受得到他藏在心里的无限悲苦心酸,那是黑的透出纸张的绝望。
“如此笔力,让人叹服!”
“真不知欧阳兄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