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靖榕身在院子之中,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只是秦筝虽走,对这个院子的戒备却是更加森严了。他一意孤行去御驾亲征,难保没有什么人进到院子之中将秦萧劫走。
靖榕只是觉得这外面的脚步声似乎多了起来,但也大约猜不到什么原因。
自秦筝走后一月,从水渠外面飘过来的油纸包里除了有一些做的极精致的肉铺之外,竟还夹带了一页纸——上面并没写什么,而是将写的字迹镂空了。
秦萧如今瞎眼,要想与他通话,必然是不能再用字的,便用这个方法,将字写到纸上,再将纸上的字从纸上镂下来。而在油纸包里的纸,便是将字镂空后的那一张。
这种纸,哪怕秦萧盲眼,也可凭借字迹的笔触大约明白上面写了什么。
只是太后不知道这院子里并非只有秦萧一人,而是还有另一个陆靖榕。
这上面写着:水渠另一头,乃是护城河。
冷宫向来是建在离帝君、后妃所住寝宫的极远的地方的,因是怕冷宫之中废妃的怨恨波及这大赤最尊贵之人,所以将冷宫建成向阴之所,又是沾衣带水,便成了阴冷所在。这冷宫建在护城河旁边,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便是以水冲怨的格局而已。
可这太后此时的一番话,倒是让靖榕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院子四周是有人守卫的,且这院子已经被砌死了,仿佛一个桶楼一样,无什么进出门口,可却刚好又一个水渠……
靖榕并非没有想过利用水渠逃生,只是逃出去之后又能走到哪里,皇宫之中多是秦筝眼线,便是可以走出这院子,大约也是逃不出皇宫的。
而靖榕一向都是不喜欢做无准备之事的人,与其去面对一些对自己绝对不利且未知的状况,倒不如先养精蓄锐一番,做好万全准备才去行事。此事若是成功了,那皇宫之外便是一番广阔天地,虽是要遭受秦筝追捕,但到底还有活命机会,若是失败了……那便是一个必死结局……
此番逃脱机会,只有一次,决不可贸然出手。
而今日里,太后的这一页纸,便是让这个逃脱计划开了一个好头。
想要逃,是要找一个逃脱的突破口的。你被关在一个监狱之中,挖地道乃是一个离开方式、偷钥匙也是一个离开方式,袭击护卫从门口离开,更是一个离开方式。
只是这院子土下乃是大块大块的青石板,挖地道想来是不可以了,这院子无门,自然也是没有钥匙,而袭击守卫……靖榕自来这里之后,便从未见过一个守卫,自然也就谈不到什么袭击守卫的事情了。
而这个水渠,对靖榕来说,乃是一个转机。
凡是出现,总有它的原因,这水渠看似是连接内外的产物,实则,却也是一个突破口。只是这水渠不大,要通过一些食材、木材还算是容易,可要通过一个人且不被人发现,想来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终究算是一个好开头不是吗?
秦萧听靖榕许久未出声,便是开口问道:“靖榕,你怎么了?”
靖榕摇摇头,将那页纸团了起来,再将手中的油纸包拿起,慢慢走到秦萧身边,当问到油纸包里散发出的味道的时候,秦萧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是牛肉干嘛?”
靖榕点点头,轻轻择了一小块,喂进了秦萧嘴里。
“大赤律法规定,寻常人家不得宰牛,牛为耕田良物,本朝又以农耕为主,所以寻常人家若想吃到牛肉,就得要在牛老死或是病死之后才能吃到,可这样的牛肉往往也是不好吃的。我记得过去的时候,有人曾上供过一些牛肉,不过最后这个人,却被贬为了庶人。那时候父皇说,这大赤律法乃是他定的,却是要他带头违反,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秦萧吃着牛肉干,陷入了一种久远的回忆之中。
帝君被称为明君,也并非不无道理。
“可我们几位皇子,却是不常常能吃到牛肉干呢……”秦萧这般笑着说道,“北方雪山之上有一种叫耗牛的牛,这种牛不需要耕田,也不司劳作,加之乃是在极寒之地,这肉质便是极其柔韧又富有油脂,可红烧、清蒸之后都并不太美味,因是牛肉之中膻气太大,所以也是极难料理的——可这种牛肉,做成牛肉干之后,却是一种美味。母妃虽然是一介文臣女儿,性子也是看起来极其柔顺的,可却略有武艺,又是懂一些厨艺,常常将这耗牛肉做成牛肉干给我吃。”秦萧拿着那牛肉干这般说道。
却没想到柔妃那样性格温和的人,竟是还会一些武艺,倒是让人想不到。
而今日里太后所赐予的牛肉干,便是让秦萧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而这般喃喃自语着。
秦萧眼睛为柔妃致盲,可秦萧口中依旧称呼对方为母妃,没有半分更改。
“秦萧,我们若是有一日出宫,你想去哪里?”靖榕这般问话道,她一句一句问话,又一步一步走到灶台旁边,将手中的纸一下子引燃,丢进了炉灶里面。
“今日里靖榕做饭似乎有些早了。”秦萧这般问话道,他问道了烟火气,而平日里靖榕开火,乃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不知为何,现在感到肚中有些饥饿,所以才想做些饭菜吃吃。”靖榕这般回答道,就着这炉灶里面的明火,靖榕真的将柴丢了进去,烧起饭来,非但烧起饭来,她还这般问道,“秦萧刚刚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们若是有一日出宫,你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