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每况愈下,躺在稻草床里,浑身打颤。弓身咳起来,却是一口一口的浓血。值守的蒋牢管去太医院寻医官,却是空无一人。回来只得多找了一床旧被,扔给他们给朱樉盖上。
“太医院那么多人,怎么会一个都不在?”尚琰气道,直疑心他没有真去。
“还说呢,宫里出大事了。听说宫里有娘娘要生孩子,太医院全都进宫去了。”蒋牢管说道。正要津津乐道一番,可话才开了个头,尚烈没好气地问道:“哪位娘娘这么威风,生个孩子要全太医院伺候?”
蒋牢管想说的话被打断,被问的话又答不出,一时也没了好气,转身就要走。另一个值守的赵牢管听到话头,走过来接上话侃起来。他说:“要说宫里有身孕的娘娘也就那一位。要说起那一位,可就不得了了。”
“怎么不得了?”众人都好奇了起来。
赵牢管这就低眼轻声地得瑟道:“这位娘娘听说原来是个宫女,做错事被打发去了孝陵。结果,趁着清明祭扫,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得了龙脉。这才进了宫做上了娘娘。”
“这么有手段?”尚烈笑道。好久没听闻宫里的事,不免有些兴奋。把朱樉也凉到了一边,就跟他们叨唠起来,“清明到现在,掰掰手指头,怎么也只数到八个多月啊。怎么这娘娘现在就生了?”想着允炆肯定是被戴了绿帽子,尚烈讥讽地笑起来。
“你想说什么,憋死在肚子里就算了。”蒋牢管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我刚刚想说的话还没完。我回来的时候,梅都尉正带着宗人府的人进宫去逮人。”说着,又把声音低到喉咙口,“这娘娘肯定是被人害得早产了。不然也不会全太医院的人都去了。”
赵牢管这就“唉,唉”惜叹了两声,说道:“所以嘛,女人找男人到底图什么嘛?本本分分找个可靠的,生上两三个孩子,过过小日子,不知道要多好。何必贪心寻什么富贵,非把小命丢了才后悔。”说着,直拿眼瞟着站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石英。
尚烈看到,用力咳了两声。石英就转过身去,背对他们。两位牢管这也就止了话一同出去了。尚琰盘腿坐在朱樉旁边,看着他苍白消瘦如刀的脸,却想起罗娟来。
生上两三个孩子,过过小日子。谁不想呢?纵然自己不爱罗娟,可自己娶了她,他就有责任护她,惜她。可是,自己却什么也没能给她,一天好日子也没和她过过,却还害了她丢了性命,丢了自己的孩子。尚琰垂下头,心里太多太多的痛,若是能像父亲一样咳出来,就算咳出血也是痛快的。
而敏敏,却占据着他最痛的部分,去年的年夜饭直让他回味至今。眼看梧桐又落尽了,眼看一年又到头了。敏敏,你在哪?你好不好?你在燕王行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年,尚琰每天都在纠缠这个问题,他好不想往坏里想,可是心头却是越来越重,越来越痛。直觉得敏敏在遭厄运,遭大劫。每天再念多少心经,一颗心都无法安定。敏敏,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我这无能的人,你把我抛开吧。我不配,从来都不配。尚琰想着想着,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