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彩月和李洪源的成亲大喜之日。尚琰拿着喜帖就跟拿着特赦令一般,乘了马轿就出了府。不过轿里还有一人,是罗娟。她今天可把新置的过年衣裳先穿上了,那是件藕粉色滚金边的襦裙,荷叶边立领。光鲜靓丽,做工精巧。可是穿在她身上总觉得欠了那么一点,就好比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虽说尺寸是为她量身定做,可是她的气质韵味,却衬不起一件衣裳。
尚琰暗笑着,想着如果穿敏敏身上,不知要好看百倍千倍呢。不过他的敏敏穿什么都好看。这些天的男装,虽是粗布陋衣,却也仍不失她的娇媚英姿。拥在怀里,一样感觉她的玲珑身段。这一想,不免笑出了声。罗娟就问他笑什么,尚琰“呵“了一声,不理她。
到了李府,新娘子的花轿还没到,凝香阁的姑娘们却已经都来了,正在新人新房里玩闹。海棠一个人站在院子角落,看着满房满屋的红灯笼,红桃符,看着喜气洋洋的李父李母,还有形形色色笑意盈人的宾客们,自己心里却是莫名的伤感。
想着爹爹娘亲再不可能喜笑颜开,想着自己再不可能有这样的喜日。想着尚琰的懦弱,和他无法再给她的诺言,海棠不免悄悄落下泪来。大门口,尚琰和罗娟一起走了进来,好光彩照人的一对。李父李母迎了上去,互相道着万福金安。尚琰一眼望见海棠,便穿过人群朝她走来。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尚琰拿衣袖给她抹去她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泪痕。海棠哽咽了一下,撇过脸去,把眼里的泪水都忍了回去。尚琰拉了拉她的手,冰冰冷的,”站在风口伤风了如何是好?进屋里去罢。“
海棠仍是不作声,只默默随他脚步进到屋去。可屋里也都是人。大家看到尚琰,都感觉好久不见,都过来跟他请安。海棠低下头找到一个角落站在阴暗里。是的,自己只配这样的位置了。见不得光,见不得人,堂堂世子妃如今却只能偷偷摸摸进他府门,偷偷摸摸与他约会。罗娟就像一只插满漂亮羽毛的麻雀,在人群里与人打浑欢笑。那身服饰真是好刺眼,可是人们都是先敬罗衣再敬人,大家可不都在对她低头哈腰,笑脸献媚么?
“是不是为昨天的事不高兴了?“尚琰走过来,靠近她,一支胳膊揽过她,用力摩挲着她的背。只一下,海棠低垂的脸上又落下滚烫的泪来,正砸在尚琰握她的手上。尚琰赶忙抱过她,海棠却轻轻推开他:”我没事。“说着,看到又有人朝尚琰走来,便转身走了出去。
尚琰再无心应酬,随口应承着。可是大家却像与他作对似的,来问安的人总是接踵而至。目光四下搜寻海棠,怎么又去了院角?真是令人心疼。看着她仰望天空那孤寂的背影,就像一尊泥化的雕塑。我心爱的人,你为何总是让我如此疼痛?让我伤怀?
尚琰总觉得她心底有个自己触达不到的地方,犹如莫不可测的深渊,暗影魅幻,令人生畏。可是纵然粉身碎骨,纵然魂飞魄散,自己也是愿意与她一起面对的啊。不,他愿意挡在她前面,替她受过一切。可是,敏敏啊,你为何总是不懂?总要拒我心外?
花轿到了,李洪源被众人簇拥着去踢了轿门。吴妈妈掀开帘子,媒婆笑嘻嘻得背起彩月进堂。
海棠站在人群最后,看着一对新人。红妆,甜蜜,热情,满屋子的喝彩,喜庆,心里却难抑自己的伤痛。不知尚琰何时挨到了她的身边,只见他凑下脑袋低声说道:“当年我们可比他们更好看呢。你那一身红妆凤冠霞帔的模样,像极了天上飞来的小仙女。你唇上点了胭脂,可亲了我一脸的胭脂。“
“哪有?“海棠终于笑了一下。尚琰站她身后搂过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左肩上。海棠急忙推开他:”这么多人呢。“
尚琰却仍是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你不要把甚都藏在心里把我撇开,好不好?”
这低声呢喃犹如摄人心智的魔音,海棠只觉得自己浑身在起鸡皮疙瘩,可理智又迫使她抗拒:“不要这样嘛。”
“可我偏偏就喜欢这样。”
“大庭广众之下。”
“你还会怕么?上次谁在我府上,呵。”尚琰背后握着她的手,大手扣紧小手,说什么也不放。
观到礼成,新人又被簇拥着送去了洞房,李父李母便招待大家入席。主桌上,罗娟理所当然的占去了一席主位,正与陪坐的李家亲戚说笑。看到尚琰,就朝他招手喊起来:“表哥,这里。”
尚琰手里牵着海棠走了过去,努努眼色让罗娟起身。罗娟装着没看见,直跟他人说个不停。尚琰便又牵着海棠另外选了一桌的两个主位入了座。李父尴尬得看了看,赔着笑脸恳请尚琰入主桌。
“不过一顿饭么,坐哪都一样。”尚琰说着,就动起筷子,请桌上其他人也一起动起来,便算是开了席。
罗娟这下可是坐如针毡,一席饭再也吃不畅快。没到酒过三巡就下了桌,上洞房和静月盈月她们处一块闹腾去了。
倒是海棠,总算有了一丝笑颜。尚琰这才也和悦了些,跟李父要来一碗醋。放在海棠面前,什么菜都沾上一点再送到她碗里。一席人都诧异又惊奇得看着。尚琰就笑道:“我家这位可就爱吃醋。”海棠就连连嗔他,把醋推开好远。
两人用罢饭,不等宴席结束,便提前告辞了出来。急得李父李母陪着送了一路,直道招待不周,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