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是在傍晚时分,在坊门前看最新下来的辽阳镇晓谕时,才知道今天发生的大事。
天黑之前,他还看到一队队的军法官带着人赶往各个军营,又接着是掌着火把,将那些被抓的倒霉蛋带回军法处。
“好家伙,还有不少塘马和军法官出门了。”
进了家门,李达就是一阵庆幸:“看那晓谕,要痛加整顿营纪,特别是军官,管的更是严格好多倍。还好我轮休回家,要不然不得被折腾死。就我在中左所的模样,铁定倒霉啊。”
李达其实违纪并不多,但说怪话,顶撞上官,大大咧咧,我行我素,小小的违纪少不了。
晓谕之上,对这些行为也是要严加管理,最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违纪的成本会大幅度的增中上去。
“我说当家的你就省点心吧。”李达的浑家是最知道男人脾气的,当下嗔怪着道:“就不为俺们,想想总爷对咱辽阳百姓的恩德,你也得听他的。”
“当然听了,就是我这人样样守规矩,这浑身就痒痒啊。”
李达挠挠头皮,感觉自己将来颇为黯淡,当然,他还不知道,今日张猪儿被表扬时,已经将他的大名报给惟功知道,并且记录在案了。
做为火铳条例修改的主要贡献者之一,李达自然会引起高层的注意,只是他此时并不知道而已。
“得了,吃饭。”
李达浑家甚是能干,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是将喷香的饭菜端了上来。
雪白粗长的大葱,当时辽东特有的大酱,还有李达带回来的各式小菜也摆了出来,中间是用烧的小鸡,还有炖的稀烂的猪蹄,红通通,油汪汪的,叫人一看就是食指大动,喷鼻的饭菜香味还加上酒的香味,那味道就甭提了。
李达盘腿一坐,先舒服的喝上一口酒,咕嘟一声下肚,再挟一口菜,咽了将酒一起送下肚去,顿时就是一脸的神情气爽。
他这两天,小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每日就是喝酒吃菜,每顿都是好几个荤菜,浑家只说男人回来一次,要好生补一补身子,其实对李达来说,荤菜到是不打紧,在部队里吃的不比在家里差,不过看三个娃在坑上狼吞虎咽的吃相,李达倒觉得比自己吃更开心些,也就由得浑家每日整治了。
“慢着点,别噎着……”李达用筷子在最小的男孩头上一敲,笑骂道:“你这小子饿死鬼托生的,这么大一块肉还有骨头生往肚里咽。”
“呃,爹别打,这肉香……唏,真香……”
“日你娘的这馋相!”
李达这一次有些火了,冲着浑家道:“你们平时在家吃的甚,看把小子馋的这样。”
“吃啥不比以前强?以前吃的啥,现在哪天不吃白面馒头?”
“这倒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以前杂粮菜饼子也是这吃相,现在有鱼有肉还是这吃相。”
听着这话,一家人在坑上笑的前仰后合,其实以李达的意思,还是在院里树荫下吃最好,不过婆娘胆小,怕肉菜太多,味道引的左邻右舍的跑来看,引人红眼就不好了。
这可不是笑话,几百年后中国农村还很贫苦的时候,庄子上有哪一家不要说动了荤腥,就是挖一块猪油烧菜,那香气都能弥漫整个村庄,全村的人都能跑来观看。后世的人多半营养过剩,不会理解在这个时代,食物给人的感觉是何等的重要。
好在在屋子里也有屋子里的好处,不怕人来打扰,院门也关了,一家子说说笑笑,不必担心什么。
“老大,你来说说看,你们学校现在教的都是些啥,你要学医,这医生都是世学家传,那什么望闻问切四门功夫,没有二三十年学不好,等你学成了,你老子我怕是早就入土了罢?等我在地底下看到你四五十岁了,没准连个喜脉也诊不出,闹笑话,混不着吃食,老子我怕是死也不闭眼了。你来说说,你有什么样的把握,就敢说要去学医这个话?”
李达对儿子学医并不反对,但如果儿子说不出个章程,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的话,他倒也是不介意狠狠揍这小子一通,叫这小子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学个算学啥的,将来也是有用之才。
“有书,有现在学的,还有医学院要学的,都拿给你看看?爹,就怕你看不懂。”
“拿来,你老子我就不信你的邪。”李达笑骂道:“你才学多久,半年多吧?你老子我也在学初等课程,过了初等最高就能做到旗队长和副百总了,老子做到副百总就知足,中等课程太难,咱不费这劲了。”
他在这里继续吃喝,大儿子倒也果然跑去拿了厚厚的一摞书本来。
李达放下筷子,伸手拿起来看,第一本就是叫他呆滞住了。
《论各种三角形》,这字是认得,翻开来看,却是一头雾水。
只得放下,再拿起来看,这本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达笑道:“这是《算术集成》,俺们也学过算术。”
“爹你学的就是粗浅的加和减,估计你连乘法口决也背不下来,是不是?”
“混帐东西,我再看……嗯,这本是《天体运行论》……好吧,也没闹懂。”
“还有《代数学》、《论无限性,宇宙,和世界》《试论天体运行的假设》《磁铁》《平行四边形原理》《对数》《酒桶的立体几何学》《光的反射和折射定律》……”
“好,好好好。”李达感觉身上一阵燥热,将这些书本一推,老老实实的道:“你老子承认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