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绯烟宫出来, 苏蔷在宫殿外的竹林旁顿下了脚步, 目光投向林子深处。
清风过, 竹叶沙沙, 她的眸光幽远而深邃。
那里是她们曾经发现清叶的地方,若是她没有猜错,应该也是卢晶深藏她对将来一切向往的押注。
她是个多疑的女子,不可能会将对连意的威胁藏在绯烟宫中, 但她同样也只是这里的一个小小宫女,没有属于自己的隐秘所在,想要找一个连妃不会搜查到而同时又不被旁人察觉到的地方并不容易。
但埋葬清叶的地方是个意外。
那里是连妃的梦魇,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碰触的地方, 而且也不会被旁人留意到。
苏蔷并没有向连意隐瞒, 纵然她将这件事告诉她时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因为无论卢晶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说与不说都已经尘埃落定。
她终究还是良心不安的, 否则怎会在手刃一只猫后便受到惊吓从而小产,但是她最终还是一错再错, 为了自己与程少林能活命而枉杀无辜。
已经入夏了,天气开始有些燥热,一缕清凉的风实属难得,在拐角处,苏蔷微微侧头, 看了绯烟宫最后一眼。
竹林婆娑处, 绯烟宫若隐若现, 从此之后, 那里就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了吧。
倘若心灰意冷,身处繁华也会冷寂入骨吧。
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清叶,一心守护的骨血,还有相思难断的爱人,连意只怕生不如死。
这便是对她的惩罚吧,甚至比活着还痛苦。
可白秋的痛苦,应该不会少于她的。
倘若那晚他不是顾虑着被人发现而决定送她回到尚衣局,那虞善可能就不至于死于非命。就算保住了性命,他也日夜被愧疚所扰吧。
一段故事,三次谋杀,六个人的悲剧。
这里,缺少的从来不是冤魂孤鬼,不是欲哭无泪,而是爱可守,人可期。
转回了头,许是太入神,她的眼前有些恍惚,隐约看到眼前无尽甬道的那一端缓缓走来了一个人。
他似是从风中来,欲往远方去。
待她回过神时,风尘仆仆的云宣已经近在眼前。
他一身青蓝色的轻装,眉目间难掩倦怠,但眸光却透着奕奕神采。
许是因为相遇太意外,她惊诧地看了他半晌,确定眼前人真真切切后才有些茫然问道:“云将军怎么这么快回来,不是三天后才回宫吗?”
云宣没有说话,默然地看着她略带迷惘的面容。
她显然是欢喜的,但眼睛里却荡漾着隐隐的忧伤,好像还未来得及完全隐藏。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身后不远处的翠绿竹林,他似是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也不多问,唇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心有挂牵,连路都短了。”
漫开一个会意的苦笑,她道:“将军放心,明镜局已经还了白右卫的清白,只是他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前途终究还是被断送了。”
见她会错了意,云宣也不再解释,只平静道:“他既然以身试法,如今的后果便是咎由自取。若是他思虑周全,便该知道违反宫规肆意妄为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在拿心上人的性命来冒险,毕竟在这深宫之中,隐忍与自制乃是生存之道。”
最后一句话,却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知道他并非如同云炜所说的那般铁石心肠,只是他为人处世更为冷静,苏蔷明白他心中也难免痛惜,言至于此也只是想安慰自己,便决定转移话题以免他再徒增烦恼:“将军此行可还顺利,怎地不先回府休息几日?”
“还算顺利,一切如睿王所料。我正打算去东宫向太子复命,听说你来了绯烟宫,便想与你与几句话。”他云淡风轻地一笑,解释道,“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了,皇后娘娘以渎职之罪将明镜局负责此案的宫人罚俸三月,算是小惩大诫。虽然真相未曾大白于天下,但你毕竟已经尽力,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强求,问心无愧便足矣。”
她有些惊讶:“只是罚俸吗?”
皇后在此案上如此大张旗鼓,如今司镜如她所愿地甘心受罚,照理说她该借机刁难才是,怎会只是不轻不重地罚了三个月的薪俸?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云宣又道:“听说今日一大早柳贵妃便去了凤栖宫给皇后请安,卓司镜前去请罪时她还未离开。”
苏蔷有些明白了,原来柳如诗这次想借机拉拢明镜局。
这宫中的局势果真变幻莫测,路人也能成为朋友,敌人也不知何时便会放下刀戈,与人心一般让人猜不到因果。
见她的心情依旧有些低落,他的眸底掠过一丝疼惜,迟疑了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玲珑小巧的黄花梨木盒子递给了她:“这是我从乾州带来的,那里有个名叫点翠坊首饰铺子声名远扬,我恰好路过。”
盒子上枝缠花绕,一树的梅花绽放,虽然细看之下能发现雕工并不精细,但却冷艳得栩栩如生,再加上由白漆随意泼点的漫漫雪花,意境颇佳,可见里面的饰物也并非凡品。
她自然欢喜非常,但惊喜之后却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白秋的案子多亏明镜局上下打点,轻衣司感激不尽,我无以为报,便从乾州捎带了些饰品以作回礼。”他似是明白她的顾虑,唇角微勾,“这是你的,剩下的张庆应该已经送到明镜局了。”
苏蔷一怔:“每个人都有?”
他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只是种类式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