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因如此,沉寂了多年的往事才蓦地苏醒,她才在突然间无法坚守心中横亘在痛哭与坚忍之间的那道墙,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任由悲怆油然而生。
对一个身负家仇的人来说,她讨厌这样的自己,矛盾而多情。
有些惊讶于她情绪的蓦然低落,云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追问,只不作声色地悄然转移了话题:“嗯,后天是我义父生辰,睿王殿下已准许我们在那之后再回宫,在此之前你可以邀他到家里小坐叙旧。估计现在大牢那边已经打理好了,我要去接沈熙出狱,你确定这个要交给他吗?”
又看了他手中的那卷信札一眼,苏蔷主意已定:“这是沈妍的决定,我觉得我们无权隐瞒,也许这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即便瞒过了天下人,他也应该知道真相,知道她曾爱他。
她与吴蓬先行回到了云宣家中,因为连夜奔波已然筋疲力尽,所以用了点稀粥便各自回房歇息了。待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屋内已蒙上了淡淡的暮色,孔姨敲门时她刚收拾妥当。
听孔姨说云宣已经有好几次拦下了前来道贺成功破案的人,此时还在前院应付逸王,她才知道他一直都不得空来休息,但还是惦记着她们的饮食,抽了闲让孔姨给她们先送来一些清淡的菜肴。
“公子说了,那些事情他一个人应付就行了,无需姑娘挂心,”将拿来的小菜摆到了桌子上,孔姨笑呵呵地道,“我看公子也是乏力,但还惦记着两位姑娘,果然是长大了。”
帮着她收拾时,苏蔷心念一动,问道:“孔姨很早就来这里照顾云将军了吗?”
“倒也不是,就是从半年前他从军营回来搬到这里开始的,不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跟着那几个混小子在东街厮混,因为在他们几个里排行第五,所以大家都叫他阿五。那时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见小小年纪就孤苦无依,便让他们来家里住。”也许是因为案子告破后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许多,孔姨比平日里的话多,笑着道,“他那时虽然小,却是他们几个里最老成的,都是别人闯祸他收摊,倒像个大哥一样。后来有个深藏绝技的叫花子说愿意传授他们几个武艺,数他最是认真,动起手来有模有样的,当时我就知道他绝非一般人,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你说这大周朝达官贵人这么多,有几个像他那样能干的?”
心情已然好了许多,苏蔷笑着问道:“如此说来,那孔姨也认与申大嫂了?”
孔姨有些吃惊:“姑娘怎么知道东街豆花?”
苏蔷解释道:“我们路过时曾在那里吃过一顿饭,那时便听说云将军说是在那里长大的。”
脸上的笑意突然别有深意,孔姨道:“这次公子从宫中回来,倒是对人细心体贴不少,竟还能想起带姑娘去吃他最喜欢的豆花,以往他对相府的那位小姐可总是爱答不理的,更莫说嘘寒问暖了。”
苏蔷听得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中虽暖,却亦是感伤,话锋一转,问道:“那如此说来,云将军的确是个孤儿?”
轻叹了一声,孔姨怜惜道:“这自然不会错,否则那么小的孩子,怎会一个人在这京城里流浪?公子他身世多舛,虽然再苦再累也没有认输过,可若是有人疼爱,他又何必那般坚强?说到底也还是个可怜人,不过多亏有云家收他为义子,也总算是个有了个家。对了,后天便是云家老爷的生辰,姑娘若是得空,也会陪公子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