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辉静悄悄地洒在院中, 后花园清幽平静, 干脆将宫灯熄灭随手放在一处花坛上, 苏蔷伸展着臂膀漫步其中, 闻着花草香气缓缓朝着花间亭而去,只觉身心舒畅, 连日来的疲倦也去了几分。
曲径通幽, 花间凉亭, 细水长廊百转千折,夜间的后花园别有风味。
明镜局许多人都有在午时暮晚来此小坐畅谈的习惯, 三五成群,或看书赏花或低声细语, 甚是怡情悠闲。她初来乍到,明镜局中除了大衡之外几乎都对她疏离孤立, 虽然没有闲情逸致来此闲坐片刻,但却不由得感慨宫中果然等级分明, 明镜局的待遇远比浣衣局要优渥许多。在浣衣局时,唯一能歇息的地方也唯有寝居,而为了避免遮蔽阳光,莫说院中, 连附近都不见一棵高树, 到了夏日, 只怕会炽热无比。
思及织宁她们, 苏蔷免不得忧伤。
自从来到明镜局, 一日所说过的话不过寥寥, 而她也并非遗世独立的仙人,唯留自己一人时也难免心生孤寂之感。
不知不觉中,沿着花间小径已靠近花间亭,突然,苏蔷脚下蓦地一顿,瞬间警惕。
她竟听到了隐隐的闷哼声,似是因痛而发。
迟疑片刻,她放轻了脚步,继续向前。
拐角处有处长廊,向北的尽头便是几处花间亭,而那个声音显然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借着月光,她站在小径的长廊入口,向北探身望去。
最近的凉亭里,石案上放着昏暗的宫灯,有个模糊的身影坐在石案前,闷着痛哼声退去了左肩上的衣裳,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个并不大的火把。
眼看着她将火把凑到了左肩上,苏蔷细看之下,不由得惊呼一声。
火光照亮了那人从左肩再向下的大片红疹,触目惊心。
几乎同时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那人一惊之下,动作利落地将衣裳拉了上来,脚下似是生风一般,片刻间便掠到了她的眼前。
苏蔷惊魂未定,忍不住后退两步,但还是认出了眼前人,不由得一怔:“吴蓬?”
将手中的火把向前凑了凑,吴蓬微眯了眼睛,似是十分吃力,但显然也认出了她,原本狠厉愤怒的眼神渐渐收敛了锋芒,却没有消减半分,而是悉数藏进了眸底。
触到她在灼灼火光下的眸光,苏蔷蓦地心惊,半晌没有回神。
直到吴蓬转身,到了凉亭下灭了火把提了宫灯欲离开时,苏蔷才想起了什么,忙向前赶了上去:“吴姑娘,你方才是不是想用火疗伤?”
却并没有打算与她多言,吴蓬脚下未停,继续向前,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愈发寂寥。
见她如此,苏蔷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想到自己那年在去府衙的路上也曾生过红疹,若非被一位心善的老乞丐用土方子医好,只怕早晚也会伤及皮肤,恻隐之心一起,便略抬高了声音道:“你若是再往前走,我明日便将此事告诉你们门主!”
她已算是重病,却趁着深夜一个人躲在后花园以火止痛,定然是不愿被旁人发现。
果然,吴蓬虽又向前走了几步,但还是停下脚步,眸中尽是不甘与愤懑。
许是因为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苏蔷虽觉得她的目光凌厉如刀,却不再有方才那片刻间的惊惧,倒对她能强忍疼痛而多了几分怜悯与敬佩。
看那片红疹应是已经生出了些时日,可白日里却不见吴蓬有半点不适,心性如此坚韧,实在难得。想当年,自己只是手臂上起了巴掌大的一片,她便痒痛难耐,若非那个老太公从旁阻止,早已按捺不住将手臂抓烂。
她只站在原地,苏蔷便走了过去,问道:“你病得很重,为何不去御药房问些药来?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更严重的。”
吴蓬被逼之下才停下了脚步,甚是勉强地开口:“我不能去。”
这是苏蔷第一次听见吴蓬开口,倒是与她的性子相称,即便闷着嗓子,也透着朗气。
“不能去?”只惊讶了片刻,苏蔷便猜到了其中缘由,试探着问道,“你是怕旁人知道后无法再留在明镜局?”
眸光黯了黯,吴蓬点了点头。
明镜局的入选考核甚是严格,武门的宫女主要承担追捕之责,对身体状况的要求便更为严厉,即便成为武门门人,但一旦被发现身子不适便会被逐出明镜局调入其他司局,也是半分松懈不得。虽然偶尔的伤风发热生疹应该也不会直接决定一个人的去留,但没有人能绝对保证自己的病情会如何发展,倘若被发现当真病重便迟了。
苏蔷自然理解她的心情,思虑片刻,道:“可这样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你为难,我可以替你去御药房拿些药来……”
虽然直视着她的目光,但吴蓬不为所动,并未开口,显然并不尽信眼前这个与自己并无交情的人会真心出手相帮。
“你既不信我,纵然我想办法从御药房拿来了药,想来也不会服用吧?”见她疑心深重,苏蔷默了一默,解释道,“你可以不相信我只是出于好心,但我本就在明镜局孤立无援,愿意帮你与你隐瞒病情的原因一样,都是为了能留下来。再说,若我有意害你,也不用大费周章,只需对大衡提一句便可。”
又沉默片刻,吴蓬却知道除了信任她之外已无他法,开口道:“即便你帮了我,我也不一定能帮得上你。”
“无妨,至少你不会落井下石。”见她终于松了态度,苏蔷安了心,问道,“这些红疹是因何而起,平日里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