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程东吉。程东吉,他请假,请了三天三夜的假期。他蹲守在一处屋内,在那前,他寻老婆,扯了会儿,语重心长的。老婆纳闷儿,说:咋了?程东吉看着老婆,脸上的皱纹,稍显古旧,他像是欣赏,一具存放好久的瓷器一样,光着脚丫,踩地上,刚刚给家里拖地哩。
他说:你寻银行卡来,还有户口本,存折儿。老婆听话,她崇拜他,二十年前,他是警察,路过她家那会儿,查案呢。说,他有责任心,人们不肯干的活儿,他全捞了。一地下通道,里头,塞了一具尸体,老鼠啃咬着,臭得不行。他一揪出,头一日,给破案,还在她家逗留。
他心狠,觉着人家姑娘家,漂亮,在市郊哩。然后,想都没想,头一日,跑人家被窝里儿,她不客气,敞开,日完后,他一看床单,吓坏了,一滩红。后来,他才知,老婆她爹,是国家干部,打过朝鲜,之后一枪口,对准他后脑勺,说,你娶她不?不娶,脑袋开花!他怕了。
之后,他每每想起这事儿来,都哈哈大笑,说,得多亏你爹!她一脸羞愧,孩子听不明,她赶着孩子,入了卧室,说:你怎的说这个?!是不是,想日啦?!他说:想!归想。你清点下。她照做,说,户口上,银纸不算多,但是,带资产,他算是富裕人家了,他,很满意。
他语重心长地,对老婆说:老婆,我跟你,做个约定。我要你,去台湾。老婆诧异,这辈子,都没怎的旅游过,除了去过一趟张家口,别的地儿,真心没给去过。更别提,特别行政区。但是,他却说了一出,说,你明日,清空资产,先到台湾,我在那儿,有美国朋友接应。
老婆紧张,虽不属,无理取闹那类。但是,家里一个礼拜,不见男人的汗臭味儿,多多少少,觉不对。他这次,却说,去台湾吧,假使,可以的话,甭回来了。我会去那头,探你们。现在,新任公安局局长,不上任了吗?!小陈,陈铭坚,你知吧?!我带回来,食过次饭哩!
她懂,但是,她不懂政治运作。说,去台湾阿?!真心去么,不开玩笑的。陈铭坚说:去台湾,是方便,去美国。大家不都说么,台湾,成了美国的小弟,去美国,好歹,比在这儿,好吧?!程东吉笑说,去啦!家里,都是男人话事。老婆没有稳定工作,但是,他特别能干。
所以,资金,是不缺少的。办了户口后,在飞机场内,她恋恋不舍地,瞅着程东吉,孩子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但一笑,又给娘揪了一下屁股,说,你快点来呀!程东吉望着他俩,上了飞机,穿过了云朵。他觉得,好像,浑身不舒服,像是少了一颗肾,少了一块肝,一样。
但是,当老婆孩子走后,他归家,才发觉,少了以往的气息。但是,他却,饮了好多酒,发了疯似的,去保险箱,寻他的宝贝。寻了好久,终于,一本略显陈旧,但是却散发着纸张香儿的厚簿子迎面而来。他一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背后携带着好多个名字,逼疯犀利。
他寻到这玩意儿后,吹吹上头的灰尘,仔细观察,这玩意儿,忒值钱了。如今,他明白,自个儿的身子大不如前,活了大半载,人生的价值,恰恰,是体现在四十五,到五十岁,这个年龄段。至少,在中国,这五年,是最最能体现,你这辈子,到底什么水准的,一个年纪。
可是,他今儿,恰恰四十有七,子女倒也如意。前二十年,他挣了不少钱,给曾经跟过自己的弟兄,都留了一小笔积蓄。他没辙,须得这么做。因为,他的年纪,和他的身子,在告诉他,他唯一的选择,即至好的选择,是内退,要么再侯几年,正式退休。可是,他甘心吗?!
不甘心。所以,程东吉,现儿,将屋内所有的贵重物品,一一,搬到了他的小屋内。在小屋内,他粗喘着气,刻意地花了休息日,像搬家一样,给自个儿砌上了一个小安全屋,里头,他需要的东西,能保命的,发财的,应有尽有。他很享受,安全屋小小的,但是,特别踏实。
这儿,还有俩杆喷子,是他干警察恁久以来,最宝贝的玩意,有时,要比红太阳,要比金子银子,要宝贵。谁若是,破门而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候着受子弹罢!他寻出手机来,没有用自个身份证注册的移动卡,而是,在一处小报刊亭内,购了一张,二十块钱黑卡。
放入手机内,谁都不知,谁打出来的。他站在楼顶,瞅着蓝天白云,觉着自个儿特孤独,但是,望着天下,芸芸众生,人来人往的,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抽一口烟,朝着楼顶下,车子飞来飞去的景象里,啐一口痰水,不知中人中车,或散在天空,脏污飘来飘去。
电话拨出,那头接了,说:喂。程东吉恰恰好,将一根“真龙”香烟抽光,然后丢楼底下,说:黄老板,不,我应该叫您,黄桂玉老板。那头愣了俩秒,程东吉仿佛,能在脑海里模拟出,他有点儿失措的神情,但是他混世道,混了恁久,啥牛鬼蛇神都见过,理应回过了神来。
黄贵英说:您好,知我这名儿的人,并不多。您是?程东吉笑了,说:你叫我“您”了,而不叫你了。我呢,是谁,你应该清楚。当年,你本来,快没命了。我想想,十车武警,我估计,装备了三百多把步枪,没人持有一把手枪,当初装备了五枚催泪弹,可是,你却没死。
黄贵英知道了,这人,是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