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酒精倾倒上去,黑色的墨迹在酒液的侵蚀下,慢慢的糊成一团,黑压压的一片。
守在周围的四婢皆面露诧异,童雪霜也有些惊讶,但到底是没有表露些什么,身边的冥墨尘放下酒坛,接过丫鬟递来的布巾,细细的擦净了手,方才走至童雪霜身边,牵起她的手,同她一同看向那桌子,等着接下来的反应。
冥墨烈从门外进来,墨眸扫过那桌子上的纸张,眼中闪过些什么,然后站在两人的身边,一同看着。
只见刚刚还有着字迹的六张纸,在酒精全部浸染后,全部变成了黑色,颜色且越来越浓,浓到一定程度时,又突然开始泛白,白的没一点点的黑色墨迹,但是也就片刻的时间,白纸在众人的眼中再次变化,一个个的大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出来。
六张纸上,每一张上都有一个大字。
吾,心,小,也,妖,主。
见到这样一幕,身后的四婢惊诧,同时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气。
童雪霜清冷的视线在几张纸上扫过,眉头轻蹙,未被冥墨尘牵着的那手轻轻挪动着六张纸,骇然是一行字:吾主小心妖也!
冥墨烈冥墨尘见此瞬间变了脸色,冥墨尘不自觉的握紧了童雪霜的手,童雪霜看向另外一张从鲤城顶上拿下来的纸。
那张纸上依次写着八个字:擎柱,啸天,弘炎,云行。
看到这八个字,尤其是弘炎两字入眼后,她总算知道那股熟悉的香味从何而来,可不就是曾经那个死皮赖脸跟在她身边的弘炎身上的味道。
童雪霜定定的看着那八个字,纤细的指尖在第三个词上轻轻地划过。
弘炎?
甄丹子和弘炎有关系?
还有另外这三个也是名字吗?指尖同样在这些词上划过,有种意外的熟悉感,说不出的感觉。
“什么意思?”冥墨尘在旁边问她,冥墨烈同样看着她。
童雪霜摇摇头,亦是不解,指着那个有四个名字的纸张,淡声道:“这上面应该是四个人名,其中有个在前段时间一直跟着我。”
冥墨尘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指有些收紧。
童雪霜笑,淡淡道:“无碍,想不通的事情不要想就罢了。”
“妖也,是指那日在四王爷府上的那女子?”冥墨尘疑惑的呢喃,想了想,双手都揽上童雪霜的腰肢:“雪儿,我们离这些人远点。”仅仅是几个字,冥墨尘就已经充分的感觉到了不安,他不喜欢这种未知的感觉。
童雪霜噙着笑,点点头,转头吩咐四婢把他的汤药端来。
看着他喝下,又睡下,她才关上门,小心的出了房门。
不出她所料,门外冥墨烈已经在等着她了,看到她出门,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出了双翼苑,童雪霜在后面一路跟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两人都到了前殿。
“都退下。”冥墨烈扫了殿内的丫鬟奴才们一眼。
所有奴仆都恭恭敬敬的退下去,硕大的前殿里瞬间只剩下两人,静静的空气,仿佛连两人的呼吸都能听见。
“你认识那弘炎?”冥墨烈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仿佛不打算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童雪霜也未有打算隐瞒的意思,点点头。
冥墨烈道:“如果方便,可以简要的说下吗?”
童雪霜诧异,回头,冥墨烈看着她,还是先前那副模样,但这还是足以让她惊讶的了,她没想到有一日这个男人竟也会这么……温和的问她话,可能是他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暴戾的吧,不管是十年前,还是两年前,现在猛不丁的这么温和的问她话,让她实在有些不习惯。
其实两人之间在鲤城顶山上回来后,关系就有些微妙,有些怪异,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都有些刻意的回避着彼此,说不清为什么。
诧异过后,童雪霜就把之前事情叙述了出来,没有什么隐瞒,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冥墨烈听完有片刻的沉默,低头看着手上的那几张纸,垂着眼,辩不清眸子里的神色,童雪霜亦不语,两人之间只有沉默在静静地流淌。
良久,冥墨烈才抬起头道:“这件事交与我来处理。”
童雪霜不语,但是态度已经是默认。
又是沉默。
童雪霜站起身来,走至门口,却听到身后的人突然道:“你们的婚礼,我会筹备……你好好的待他。”
童雪霜脚步有片刻的停顿,半响,她淡淡的嗯了一声,走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冥墨烈捏成拳头的手慢慢的松开,面无表情甚至是冷酷的俊脸上,无人能看到他眸底的痛楚以及无奈……
这一辈,他是他的弟弟,他唯一视为亲人的人,除了谦让,他别无选,即使此刻他心中已经痛到了麻木。
难得的冬日暖阳,在此刻这个殿内,却飘散着的只有数不尽的悲伤与寂寥……
——
大年三十,天还未亮,便隐约听到屋外奴仆忙碌开了的声音。
童雪霜起身,随意的披了件白狐坎肩,懒懒的靠在窗前,看着窗外挂在屋檐下的冰凌。
雪屑飞扬,水珠闪烁,天地间已是彻底的白茫茫一片。
很大的一场雪,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大,仿佛就是要赶在新年的前一日,把雪下完。
童雪霜以往住在南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这一刻也不由的想到一句话,瑞雪照丰年。
嘴角不知不觉地勾起,她伸出手,去接飘洒进了窗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