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郡治清河县。
天色渐渐明亮。坊丁们打着呵欠,从铺里爬起来,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鼓声响了一遍,坊内燃起了炊烟,百姓们都开始烧锅做饭。这又是一个平静的一天开始。
孙处约起了个大早,盛了盆淘米水,将头发好好梳洗了一下,将发髻扎起,再在上面包了头巾。这时他住了多年的屋子,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屋内光线昏暗,所在又是城池的低洼处,一到了雨季就很容易泛滥。
这时敲门声响起,孙处约赶紧穿上破旧的儒衫,走到外面开门。
开了门是自己的舅舅。舅舅见了孙处约眉头一皱道:“怎地穿起长衫来了,不是说今天到我铺子里帮手吗?你穿着长衫,像是干活的人吗?”
孙处约毕恭毕敬地对舅舅道:“听母亲说,去舅舅铺子帮忙,是一些抄抄写写的事情,所以我没有穿裋褐。”
舅舅听了当下大是不快道:“你这几年读书读坏脑子了,去考了什么秋试,也没有半点长进。舅舅虽是缺个抄账的人,但是铺里人手不多,偶尔就是舅舅也要下去帮忙扛米扛盐的,你难道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将你供应着。”
孙处约低下头道:“舅舅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换了裋褐。”
孙处约听命走入屋中,但他舅舅仍是不依不饶的道:“我姐姐命苦嫁给你烂忠厚的爹,你爹两腿一伸,走了也没给你们家治下什么家产。这几年我姐姐每日小饭菜吃着,十几年猪肉都不知吃了几回,可真是苦了。都说这年头人,嫌贫爱富,但谁叫我是你娘舅呢?不帮衬着你,还能帮衬着谁呢?”
孙处约这时已是走到屋外道:“舅舅说的是。”
“走吧,不要误了功夫。”
二人这才走到门口。却与孙处约好友张文瓘,来济正好碰上。来济道:“孙兄,你这是到哪里去,今日正好秋试放榜。我和张兄约了一并邀你去看榜。”
孙处约道:“这我倒是不记得了。舅舅,我可否去先看一下榜,再来铺里帮手。”
舅舅听了将眼一横道:“就你还看榜,那些中第的人,都是文曲星下凡,你孙家八辈子都是地里抛食的命,也想中第,早知道当年我就劝你娘,不要让你读书了,你白白几年钱都打到水里去了。哼丢进水里。还能听个响,你倒好学一肚子道理,却整日让我不省心。你今日要去看榜,以后就别想来我铺子里了。”
听对方这么疾言厉色的数落孙处约,来济。张文瓘都是大为不快,但看在对方是好友长辈份上,没有反驳。
孙处约苦笑了声,然后向两位好友道:“反正我这人也是容易紧张,看榜难免患得患失,你们看了告诉我得了,我就不去了。”
来济不满道:“你又何必如此听话。”
孙处约笑着道:“天上雷公,地下舅公。舅舅的话。我是要听的。”
“好吧。有了好消息,我们立即来见你。”张文瓘倒是很能体谅好友难处,当下三人告别。
当下孙处约随舅舅一同来到他的粮米店。这粮米店是清河崔家的,他舅舅在里面,也不过是一个小管事,如这样的粮米店崔家在清河郡就有二三十家。管事不下三十多人。不过对于舅舅来说,崔家的管事自是很了不起了。
舅舅对孙处约道:“安心干活,脚踏实地,别想那些一步登天的事。你虽然在这里管帐,但比那些卖气力活的人。不知强了多少,过了几年就可以熬到帐房先生,每个月都有半斤肉可以拿,岂不是比现在好多了,要是你干事得力,得了东家赏识,提拔你作管事,如你舅舅这般,那就是你孙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我苦心栽培你,你也不能不知好歹,眼高手低的。”
孙处约听了连连道:“多谢舅舅栽培。”
孙处约坐了半个上午,见来济,张文瓘都没有来,以为自己这一次秋试真的可能不中了。孙处约暗暗有几分难过,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
一驾马车咕噜咕噜地来到店面前,里面人大喊道:“刘大喽在吗?”
孙处约舅舅听了立马奔上去殷勤的道:“哎呀,这不是五少爷的马车吗?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马车上的仆人骂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五少爷就不能进城吗?他今日是来看榜的。”
舅舅听了连忙道:“哎呦,五少爷可是星宿下凡啊,当年我就看到斗牛冲顶的天象,后来五少爷就出世了,我老刘明白,五少爷一定不是一般人。这一次肯定是轻而易举啊。”
车帘子挑开,那五少爷跳下马车看了一眼道:“刘大喽,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斗牛冲顶,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马屁都不会拍。”
舅舅赔笑道:“是我乱说,粗人一个不会说话。”
“这人怎么面生的很啊?”
刘大喽连忙拉过孙处约道:“这是我外甥,来铺里抄账,快,见过五少爷,这店里五少爷可有两成干股,还不快叫东家。”
“东家。”孙处约认认真真地言道。
“哦,我记起来,就是城南孙寡妇的儿子嘛,听说你很是好学嘛,”五少爷淡淡地道,“我这人很好说话,铺子我也就挂个名,平日都是你舅舅在替我打点的,你多学着你舅舅一点,做事勤力,我这人有功必赏,到了年末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们东家最是大方,还不快谢过。”舅舅在一旁催道,生怕孙处约不识礼数。
“谢过东家。”孙处约低下头。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