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第九十九年,苏景的‘睡觉修行’取得了重大突破:睡觉依旧、但他开始做梦了。
精修之人轻易不睡觉,就算睡觉了也不会做梦,神气凝固精元抱守,根本不会有遐思臆识,又怎么做梦……苏景做梦了,且开始的时候他都不晓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打坐、睡着、醒来,依稀觉得自己做梦了,可做的什么梦就死活记不起来。
当年白马镇少年时光才有的经历,如今又再体验,苏景觉得很神奇。‘做梦’必是修炼所致,苏景没太多思索直接去往冥宫请教道尊。
木铃摇响,不料道尊并未如以前预定那样立刻出关帮他解惑,而是传出一道法音直映苏景灵台:正忙着,回再说。
道尊闭关是为疗伤,他老人家的恢复才是鼎鼎大事,无论对今日仙天乱局还是将来的墨色决战。既然如此……再说就再说吧。反正做梦又不是走火入魔,苏景自己先炼着。
乌悲悲一如既往,修炼之余都会来探望苏景,这天苏景睡醒后没急着起身,正苦苦追忆刚刚的模糊梦境时候乌悲悲来了。
眼见苏景冥思苦想的模样,乌悲悲眼睛猛地一亮:“可是修行上有难解事情?快快快,快来问我!”
特别爱废话的人大都好为人师,乌悲悲也不例外,只恨苏景太懒惰,修行就睡觉睡醒就回家,从来不向乌鸦前辈请教。
苏景笑。真没客气:“做梦,又想不起来梦见什么了。”
“做梦?”乌悲悲眨眼睛,沉默片刻‘嘿’一声长叹:“你完了你完了,修行到现在还做梦,这得是多差劲的修持!我就劝你平时多用功你从来都不肯听,到得如今你睡觉居然还会做梦,唉……”
一句话,两声叹,苏景都觉得自己怪对不起乌悲悲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上小小山顶。微笑开口遥遥召唤苏景:“小苏景。比来无恙?”
花甲,略胖,普通人打扮,五官平平无奇也谈不到什么神气。但他的笑容和蔼且静谧。这笑容没法用言辞去形容。所以他的愉快轻快也让人没办法说清。
苏景以前从未见过此人,可素未谋面并不影响苏景认出他。
没道理可讲的,只一见面苏景就晓得他是谁!
惊喜于面。狂喜于心,咽喉涌出一声诧异低呼后,苏景急忙抢步上前,俯身在地大礼相对:“晚辈拜见福……拜见老人家!您老人家出关了?这可是天大喜事。安敢劳动您金身法驾来此,您传个消息过来,晚辈去探望您才对。”
佛来了。
金身毁于漏,神魂困于镜的佛,如今化作凡人模样来此人间探望苏景了。
当着乌悲悲的面,苏景险险说漏了嘴。‘出关’为隐语,意指脱困,懂得自然能懂,不懂的人什么都听不出来。
苏景无意在离开前显露身份,就这样悄悄来、悄悄去,这人间没谁认识他却满满是‘小光明顶主人’的传说,多好。再说佛以凡人相入此间,不用问也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一家人,何必多礼,快快起来。是出关了,但也马上要去闭关,长关、大关,趁之前先来看看你,谢谢你们救我。”佛如本家长者,慈祥亲切、有那么一点高高在上但丝毫不摆架子。
伸手将苏景扶起同时,佛将一道灵识打入苏景脑海,简单解释过往。
佛尊神魂被困宝镜,神君带走镜子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这不是件容易事情。
镜子本为赤霓毕生心血炼制,神奇异常,而佛祖深沪被困镜中时间太长,魂与镜已有多处融合,想要神魂无伤地脱开宝镜,即便阎罗神君也没把握。
不过神君、佛祖何等智慧,前路难行便另辟蹊径:何必剥离?镜本为至宝,若能将其直接炼化做佛祖新身岂非完美。
更要紧的:将来不是还有一场决战会发生在今时仙天与古时邪恶之间么?镜子本就是镇压墨色的神器,即便镜中法力已经流失,至少还有生克相对!
想到了就去试,试过了觉得可行,神君真正出手施法,镜内佛祖全力配合,百年光阴‘初战告捷’,镜归于佛、化金身。不过这也才第一步而已,身不稳力散乱,后面还需长时间闭关祭炼,佛才能恢复巅峰力量。
佛也不知这一关须得多长时间,或许千年大成,或许千万年等待,时间不在掌握之中。所以趁着现在能走动,他来看看苏景也看看道尊,之后就要闭关养身去了。
也是因为金身初成、不稳的缘故,佛的身上偶尔会有‘贼光’烁烁,一闪寂灭,那是镜子在漏光。
乌悲悲可不晓得面前访客是谁,只当他是苏景的长辈,大乌鸦没话找话:“苏家的老人啊?”
佛祖眯着眼睛笑,点头。
“家里人到了,苏景还不引荐。”乌悲悲嫌苏景不懂礼貌。
苏景无奈:“这是我……本家大伯,这位是乌仙高足、扬啼山主乌悲悲。”
苏景本想说佛是自家老太爷的,不过他是神君门下,辈分上不能乱讲,佛祖与神君是并肩之圣,从苏景这里论不能跨辈。再说道尊是舅舅,佛至多也就是大伯了。
乌悲悲自来熟,与佛祖推心置腹:“我看得出,苏大伯也是修行之人。我本还奇怪怎会有师父会收苏景,原来是家学渊源……苏大伯,你莫怪我多嘴饶舌,有些话如鲠在喉,不说我实在不痛快。”
佛是怎样仙圣,通天之法纯净之心,聆听众生疾苦传道千万世界,他老人家是最最有耐心的,乌鸦的小小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