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內侍应声,退身出去。
“等等。”旁边的蒋德妃放下了手里把玩着的千里眼,转头看向皇上:“陛下,一楼甲板上都在两头,外头都能看到的。宫妃出去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爱妃的意思?”贞德帝转头看向蒋德妃。
众位妃子中,除了梅淑妃,他最喜的便是这个性子散漫洒脱的蒋德妃了。不喜争风吃醋,也不爱出风头。只是性子有些倔。
“就遂她的意让她坐窗边呗。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蒋德妃道:“臣妾倒是觉着她的性子不错。”
“那是你还没有见过她。”贞德帝无奈地摇头。转头对李建志道:“那就去给她找个窗边让她坐。”
“是,大家。”李建志应声,走出了船舫。
留吉和元礼看到走下来的李建志,一惊之后赶紧行了礼:“阿耶。”
“温才人。”李建志冲着温青梧点头。
温青梧朝李建志行礼,语气温和:“有劳公公了。”
“才人就知道杂家是来帮你的,不是来惩你的?”李建志看着温青梧笑道。
“要是惩我,就不会是公公来了。”温青梧起身,往旁边让开半步。李建志走进了船舫。
一楼船舫里头不是常在宫中走动的官家贵女,便是后宫之人。哪儿会不认得李建志这个紫宸殿总管太监。
见这个时刻随侍在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进来,多半便是带着皇上的意思,里头所有人纷纷站起身子行礼。
李建志没有多说,扫过一眼船舫。
“公公,那处。”温青梧指了指早看好的位置。
李建志顺着看过去,点头道:“那便那处。”
说着,带着温青梧走过去。
因着都起身了的缘故,位置都是空着的。李建志走到那位置,甩了甩臂弯里的拂尘:“皇上给温才人赐坐,温才人便坐此处吧。”
“谢皇上恩典。”温青梧行礼,带着笑意走到那位置上,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好了,诸位都找位置坐下罢。巳中一到,就开始擂鼓了呢。”李建志对着船舫里的姑娘们说完,笑着转身离去。
临窗而望,外头江水缓缓,水流平静。江旁竖着五彩旌旗,旗下站着一个士兵,手握旗杆。一字排开,直到百丈远。
身后是排开的打鼓。鼓的这一端尽头,是一个身着劲装的官兵,裸露着胳膊和大腿,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号角,气势十足。
再往后,站了一片北衙禁军,还有驻守京城的兵卒军士。
因两边往后都是树木和山林,即使是皇家的竞渡,也是没法搭起台。
今日民间亦有气势宏大的竞渡比赛,有官家的出色男儿,有民间强壮的青年,或是官府的兵丁。
总之每一处城,在今日都有竞渡。
虽不能像民间一般在看台上看,但好歹占了个临窗尚佳的位置。即使不能高处眺望,却别有一番滋味。
温青梧看着窗外的河面和河边正推着巨大龙舟的人。
一共有四艘舟,一艘杏黄
,一艘玄色,一艘大朱,一艘大紫。皆是天子之色。
此时岸边的纤夫正吆喝着将船拉下水里。
船舫中,女子们纷纷再次找位子坐,唯有一个之前坐了这临窗位置的少女,看着温青梧绞了绞帕子,‘哼’的一声,转身寻找另一处坐位。
旁边仅隔着三四步远一个临窗少女冲着她挥了挥手。
少女识得,那是罗山令王仁祐的嫡女,王雪怡。左右瞧了瞧,便走了过去。
“房娘子,请坐。”王雪怡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向着自己对案空着的作为比了比。
房奉珠行了礼,便跽坐在了对案。张了张嘴,想要感谢,却见王雪怡已经转过了头,姿态高傲。
房奉珠乃是梁国公房玄龄次女,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人家请了自己过来坐总不会不喜。于是笑了笑,转过了头不再多言。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四艘龙舟已经纷纷下了水!
两岸走出许多男子,身着短褐、头戴宽带。衣服头戴分别是杏黄、玄色、大朱、大紫四色。
四色衣服分别走上对应颜色的龙舟,一切准备就绪。
温青梧端正地跽坐着,攥紧髀前的衣襟。
上一世,她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被祖母牵着去瞧过几次民间的龙舟赛。即使只几条并不华丽的舟子,河边亦是站满了人。为他们呐喊,欢呼。
祖母说,端午,是华夏大地的命灯。这灯火若明亮,华夏便昌盛,这灯火若微弱,华夏便衰弱。
长大后,再未见过龙舟竞渡。山河破碎风飘絮,早已多年未曾举办过了。往后那些年,五月初五日只有“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国亡身殒今何有,只留离骚在世间。”的哀叹(注1),再未有“云旗猎猎翻青汉,雷鼓嘈嘈殷碧流。”的壮景了。(注2)
如今,面前的这盏灯,不,这把火,熊熊火光冲天。
“还有几刻?”温青梧问。
看出了温青梧的激动,留吉瞧了眼船舫里放着的漏壶:“主子,还有半刻不到。”
温青梧抿着嘴弯了弯眼睛。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温青梧没有回头。只听身后有人道:“温才人,太子妃娘娘请您上去一叙。”
昨日的棋,还没有下完。
温青梧回头,看了眼通传的丫鬟。
“没空。”她道。语毕回过了头继续看向窗外。
之前为了接近苏锦礼她是用过手段。不过如今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