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再无别事,只是家里采买货物,又有仆妇丫头们置办冬衣等事,这些散碎事宜处置起来,倒也当真不少。待得诸事了毕,已是日西时分,傅月明看看时候已将不早,便吩咐将晚饭拿到上房里去。她自家先回房去换了件衣裳,又重新梳了头,方才过去。
陈杏娘的精神好了些,正歪在炕上,同冬梅说些闲话。见她进来,便即坐起身来。
傅月明进屋,便埋怨冬梅道:“太太还在养病,你怎么叫太太下床了呢?”冬梅撅嘴道:“太太定要下来,我劝不住,如今姑娘又来说我,当真叫我这丫头难做呢。”陈杏娘向她笑道:“你也别要错怪了冬梅,是我躺了一天,想下来散散。”因又问道:“听闻你把你姑妈同表妹一道送走了?”傅月明说道:“不错,既然姑妈说了爱玉妹妹的腿不打紧了,还在咱们家住着做什么?早些送了这瘟神去也好。”陈杏娘颔首道:“你倒是快刀斩乱麻的,只是怕你爹回来要责怪。”
傅月明笑道:“母亲不要多虑了,看唐姑妈来这几月,在咱家生了多少事。我料着父亲心里未必痛快,母亲不要担心,不成到时候我去说就是了。”陈杏娘笑道:“你这是孩子话,大人的事儿,倒叫你一个孩子夹在里面么?自然是我去说了。”说着,又问了几件事,傅月明一一答了。陈杏娘见她处事沉稳,条理分明,家务打理的甚是精细,心里也欢喜不尽,就说道:“这才是大家做派呢,有这样的气度本事,日后才好做官太太的。”
傅月明不愿接这话头,只叫冬梅把饭端来,张罗着与陈杏娘吃饭。陈杏娘只道她面皮薄,听到终身之事羞臊的缘故,并不疑有他。
吃饭间,傅月明见陈杏娘兴致尚好,便把外祖今日打发人来并请季秋阳相助一事说了。陈杏娘听了,娥眉微蹙,嘴里说道:“父亲竟这样糊涂!这时候了,还来同咱们添乱。我病着,家里若不是有你撑着,只怕早叫你那姑妈夺了权去了。父亲不说替咱们想想,倒这时候来落井下石了!”嘴里说着,脸上转瞬就见红了。
傅月明眼看她恼怒起来,连忙拿话劝解,又说道:“舅母病了也是个实情,外祖走不开身也是有的。母亲大可不必为了这事生气,一则自己身子要紧;二来,究竟还是亲戚情分。倒不是我编排母亲的不是,当日母亲就是不依,也不该和舅母那样吵闹。弄到这个尴尬境地,日后咱们同外祖家还来往么?母亲又没旁的亲眷,我今儿虽把唐姑妈撵离了家门,到底不是离门离户的。日后若有些什么变故,谁来帮咱们?”
陈杏娘听了她的言语,闭口了半日,良久才道:“你说的也有理,然而我这脾气就是压不住的。弄成这样,可怎么为好?”傅月明又笑道:“母亲倒也不用烦恼,外祖同母亲究竟是骨肉至亲,舅母又还指望咱们家拉扯呢,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待过了这两日,摆一桌酒席请了他们一家过来,将些软和话说去,笑开了自然就没事的。”陈杏娘点头道:“也只得待我好起来再说了。”转而又问道:“你方才说,请了季先生过来?”傅月明面上微红,应了一声“是”,又连忙说道:“外祖不肯来,家里没个男人,一时来了客人不能没人招呼——都是父亲生意场上的朋友,得罪哪个好?也要吃人笑话咱家失了礼数。先生在咱家也很有几日了,又是个读书人,这迎还送往的礼数规矩自然是不差的。我故而大胆自作主张,请了他过来。母亲以为如何?”说着,两眼瞅着陈杏娘,心中颇为惴惴。
却见陈杏娘放了筷子,凝眉不言,半晌缓缓开口道:“倒是条好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