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清玄又翻了个身,一只腿蹬在马车壁上,一边伸手去抚凌乱的头发,他平素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一喝醉了,就停下不嘴儿来,“我我没有什么爱好,我就就喜欢看书,从从小就喜欢,没爹没娘就就只有一大柜子的书,一放下书,我就就觉得好孤独啊,其其实我也不是多喜欢看书,就就是不知道除了看书我我还能做什么,我就是个酸秀才,孔孔闻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酸秀才我我下地干活儿都都干不过奶奶,我我惭愧,也也害怕,怕怕以后没了奶奶我我该怎么活,我真的特特别想遇到一个人,能能陪着我,让让我别害怕,让我心里踏实”
孔闻敏听他这么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儿,他觉得陈清玄不是在说自己,反倒是在说他。
是啊,真的是在说他。
从小失了爹娘,难道他就不害怕不难过吗可是他不能,即便再害怕再难过也不能表现出来,他下面还有个弟弟呢,没了爹娘,他就是弟弟唯一的依靠,他就是弟弟的爹娘,多少年了,多少风雨,从一文不名的农家子弟,倒如今令人敬重甚至胆寒的狠角色,这其中的艰辛数不清也道不尽。
很多时候,他是孤独的,面对着比他年幼比他澄澈又率真的弟弟,他觉得欣慰,又特别孤独,那不是孔闻捷能了解能为他排解的孤独,而且他的疲累他的沧桑,也从不愿意让孔闻捷知晓,可是他就没有软弱的时候吗就没有想找个人倾诉或者依靠的时候吗
当然有,只是从来都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
“到家了,”马车在陈清玄家的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孔闻敏跳下马车朝马车里头探身看去,就瞧见陈清玄正睡得香,兴许是太热的缘故,他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汗气把他的脸给蒸的异常白皙,微微干涩的嘴微张着,里头传出一声声轻轻的鼾声,也流出一行晶亮的口水来,孔闻敏瞧着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就笑了,“我只当读书人都是衣冠楚楚得很,没想到啊,喝多了也是这幅德行。”
孔闻敏掏出帕子给陈清玄擦了擦脸,然后去叫门,这才发现门竟是锁着的,孔闻敏看着那门上的锁,又头看了看马车里熟睡的人,顿了顿,他转身又上了马车,然后赶着马车慢吞吞地走了。
嘉盛三十三年八月初十。
京师。
御书房。
早朝之后,钟之衡把左相和右相一道留了下来,御膳房准备了早膳送上了,钟之衡就赐他们两人一道用膳。
“万岁爷,此次平西王京,没几天功夫,南疆就出了大事儿,且平西王竟还一早就做了准备,遣了十万大军在青海南头等着,万岁爷,这里头是否有些蹊跷”右相赵长荣喝了一小口碗里的蜜豆百合粥,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钟之衡。
“右相的意思是,平西王此次京倒不是为了太后的寿辰,而是专门奔着徐成锦来的”钟之衡看向赵长荣,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姜汁鱼片,一边用帕子抹了抹嘴巴。
“是,微臣的确有这个担心,”赵长荣打量着钟之衡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到底平西王不是寻常臣子,手握三十万西北大军,若是平西王因一己私利动辄调动十万甚至几十万的大军,岂非置边疆安危于不顾还请万岁爷明鉴。”
“什么一己私利”钟之衡看向赵长荣,淡淡道,“是徐成锦被冤枉了还是平西王逼着他吞下了十一个部落”
赵长荣心里蓦地一声“咯噔”,当下忙得起身,双膝跪地道“是,万岁爷所言极是,是微臣思虑不周。”
“也不全然怪你,这一次在对南疆一事上,平西王实在是难得这般热忱,”钟之衡缓声道,一边又看向左相,“左相,你怎么看平西王此次行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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