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和他家的小丫头朝夕相处过着忙碌又平常的日子,他心里早就没有了什么江山社稷家国天下,甚至那些曾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和事,他都愿意放下了,自打来到了宁古塔自打遇到了那个小姑娘,他就成了这世间平常世俗的一个山野村夫,他想和她好好儿地过日子,男耕女织生儿育女,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荒凉地儿,竟会成了他的乐园。
可是这些琐碎的平凡和甜蜜,却有一个共同的前提。
不止是前提,这是他的底线。
钟明巍的手颤颤巍巍地放在了自己高肿的膝盖上,他颤颤地摩挲着那一片鼓涨涨的皮肉,还有那滴滴答答的脓血,蓦地,他使劲儿一捏。
“啊”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大股脓血都喷了出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淋漓地落在了地上,那一条腿从上到下都剧烈的颤抖着。
庞毅把陆郎中送了医馆,没敢多耽误功夫,忙得就来了,他实在不放心钟明巍一个人在家呆着,这一次来宁古塔,他总觉得钟明巍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钟明巍是那么的脆弱又压抑,这让他忧心不已,来的路上,他就打定主意,明儿就写信京师,辞去在南疆军中的职务,以后就跟着钟明巍待在宁古塔,否则他到底是不放心的。
“殿下,那位陆郎中老眼昏花,难免有误诊的时候,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庞毅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才抹了把脸,然后进了卧房,原本担忧的一张脸,这时候却带着笑了,“对了殿下,属下刚刚在医馆里和其他的郎中打听了,说是两百里外的延社有一位名医名叫顾长林,在东北可是声名远播,而且是擅医腿疾,属下明儿就上路,去把那郎中给请来给殿下看伤,到时候自然能药到病除。”
钟明巍闭着眼躺在炕上,半天对庞毅道“成,多带些银子过去。”
“是,属下遵命,”庞毅舒了一口气儿,一边凑过去,想要坐在炕沿儿上,但是又想起来昨天钟明巍不许他上炕的话,忙得又站了起来,顿了顿,他有些踟蹰地对钟明巍道,“殿下,那陆郎中说的也不都是没有道理,这宁古塔终年苦寒,的确不是将养身子的好地方,要不然,您给太后写一封亲笔信,让太后想个法儿,让万岁爷下令,给您挪个地儿”
“庞毅,”钟明巍睁开眼,疲惫地看着庞毅,一边沉声道,“今时今日,你能正大光明地来宁古塔,这已经是父皇对我大的宽容了。”
“可是殿下,这宁古塔实在太艰苦了,”庞毅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息,“属下担心,这么待下去,纵使您的腿能给治好,可怕也是容易复发,您的伤哪一处不是畏寒的可这地方一年中却有七个多月的寒冬,属下实在忧心。”
“我不是不想走,我是没得走,”钟明巍蹙着眉道,难道他不知道宁古塔于养伤不易吗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顿了顿,钟明巍又道,“如今我来宁古塔一年了,不管是京师还是宁古塔的各种势力都已经平衡下来了,父皇轻易是不会大乱这种平衡的,何况还是为了我这个他素来不喜的还被残废了的废太子别说是给我挪地方了,父皇在只怕是盼着我死在宁古塔呢。”
“万岁爷待殿下实在是太”庞毅咬了咬牙,后面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下去,忽然,他又想起来了一件要紧的事儿,他看了看钟明巍,思忖半晌这才费劲地开口,“殿下,明儿我启程去延社,这一路顶风冒雪,怕是三五日都不来,属下不放心殿下一个人在家里,要不然,属下明天先把夫人给接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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