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王轻侯跟当今神枢之间的关系,所以他闯进神殿大门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太多的人敢拦,只是象征性地伸了伸手,懒得多问免得惹麻烦上身。
王轻侯找了一圈没找着方觉浅,便想到了神息之地,一去,她果然在那里。
准确来说,是醉倒在神息之地里。
霏霏的雪落在她发间,她卧倒在抉月的墓前,手里还抱着个酒坛,酣醉过后的脸颊绯红如桃夭。
来时那么急切,可到了后,王轻侯却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她,来之前想了一肚子的话,很多的衷肠待诉,情思要解,可看到她之后就明白,那些衷肠情思,说了没有用,不过是凭添彼此痛苦罢了。
梦呓里,他隐隐约约地听见方觉浅唤他的名字:“王轻侯,王轻侯,对不起,王轻侯,别怪我,别恨我,王轻侯……”
王轻侯眼眶红得像被烙铁灼伤过,牙关咬得太紧,脸上的肌肉都在细微的颤动。
不怪你不恨你,只是我该以何种身份与立场面对你。
而虚空中有两双眼睛静静地看,女声说:“唉呀这两死孩子,王轻候这小王八蛋你倒上去啊,你去抱她啊你!气死我了,急死人了!”奚若洲看宁知闲这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好笑,道:“上去了有什么好,那殷王明显就是故意的,故意让王轻侯来找伶儿,他们感情羁绊越深,日后越痛苦,很多事越不能做决定,王家这小子此时克制
住,才是正确的做法,痛他一个就够,别再把伶儿拉得更深,算是有担当。”
“你是不是人了,那可是你闺女!有你这么折磨自己孩子的吗?唉哟不行,我这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嘤嘤嘤……”
“哭多了对皮肤不好哦……”
“奚若洲!”“好啦,伶儿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她非常清楚她在做什么,也非常清楚王轻侯该做什么,一旦他们偏离轨道,付出的代价会是很惨重的,伶儿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因为,她不想看到王轻侯死在我手
上。”
“这孩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养父?”
“估计……是造了大孽了。”
素来习惯明知不可,偏要勉强的王轻侯在方觉浅的事情上,选择了认输投降,有时候他不得不信,人力扭不过天注定。
天注定,他没缘分跟方觉浅在一起。
他只是抱起方觉浅,抱着她进了那间茅草屋,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便是坐在旁边,久久地,久久地,久久地看着她,似怎么也看不够那样,看到心肠都碎得如外面的飞雪和零落月光。
他这辈子负了那么多的女人,说了那么多不动心不动情的甜蜜话儿,这会儿都遭报应了,都是报应啊。
第一缕晨光划破夜色的时候,漫天的星辰都黯下去,雪也停了,他吻过方觉浅的额头,又轻又慢,撩起她耳边的发丝,在她耳侧轻声地说——
“阿浅,你不会相信,为了你我可以去死,但是为了我的信仰,我必须活着。”
他的声音已不如初遇时,那样让人惊艳得心神俱荡了,那时候他的声音似昆山玉碎,芙蓉泣露,而今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内敛厚重,如喉间有刀,如心头沉石,如灵魂负重。
但这个声音依旧听进了方觉浅的耳间心中,在王轻侯给她掖好被角离开后,她才缓慢睁眼,无端落泪。王家兄弟阋墙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有的人不以为奇,毕竟谁都无法否认“九五之尊”这四个字多么令人心动,也有的人诧异不已,据说那王家老大对家中老幺宠溺无度,谁也不能说他半字不好,如今竟也真
的翻了脸,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情比金坚。
不过都是凡人罢了,利字当头,谁也不能免俗。
在大家传扬着的各种版本故事中,五彩缤纷里只有一样是颇为一致的,那就是王家那老大,到现在也没有明确地表态,所有的事情只由江公一手操办。
有人说这是还念着一丝旧情,不忍彻底撕破脸皮,也有人这是王启尧手段高明,脏活累活都交给外人办,自己留个清名,在这一点上,王轻侯一点优势也没有。
而所有的人,除开那些王轻侯的亲信,都在默默地表明着立场,他们选择的是王启尧——站队是很重要的,决定着他们以后的荣辱富贵,生死性命。
越早站队的人,越易得重任。
臭名远扬的王轻侯,实在无人相助。
而王,他专注于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刚从前线被召回来的白执书心中有些颤,看着神色安然,从容不迫的大公子,不由得挂心起那个刁蛮娇气的小公子,心思也不宁,以致于王启尧唤了他好几声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突然记起,老爷子王松予离世前跟他说的话,说小白,你与老幺一同长大,情如兄弟,日后他若遇上个什么事儿,你得多帮衬着点他。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老爷子就已经料到了今日,所有会有那样的叮嘱。
毕竟谁都知道,王家三个儿子里,老爷子最偏爱的就是老幺,偏爱到不讲道理,跟神殿硬碰硬,拿命去换儿子的自由。
也许,老爷子那会儿,真的是在暗示自己吧。
“白执书,你在想什么呢?”王启尧声音拔高了些,总算唤回了神游在外的白执书。
“回侯爷话,没……没什么。”白执书不会撒谎,说话都结巴,他自是对小公子一肚子鬼主意服气,但对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