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我全部的生命写满你的名字,请摘下我的灵魂与爱,请让我匍匐在你的翩跹裙摆下俯首称臣,请用我滚烫的鲜血浇灌你窗前的蔷薇花,请允许我双手奉上卑微下贱的眼泪来为你献祭。
请让我承担你所有的灾难痛苦,再拿走我全部的自由欢喜。
我将如同死亡般地保持着至高缄默不发声,不言语,如最忠诚的仆人亲手掏出滚烫跳动的心脏,搏你一瞬而过的低眉叹息。
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便将尊严视作粪土,便将你奉为我的主。
亲爱的我爱你,违背信仰,悖离常理,浓烈到让我窒息。
风雪如幕,幕落人去。
此生悲苦欢喜我已演尽,只叹来不及,共你把这人间看细。
如若滚烫的眼泪可化去千山暮雪,如若至深的歉意能挽回已逝亡魂,如若叹一声厮人何苦能逆转岁月重新来过,方觉浅也什么都愿意。
而她只能抱着抉月,任往事披身,任落雪掩血,任痛到麻木的身心放弃抵抗愧疚的侵袭。
她抱着抉月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来回地荡,犹记得小时候便最喜欢让他推着自己,他总会温柔又宠爱地说,小心点,别摔着。
喜着月牙儿色长衫的他,温润得也如皎月般。
总是出现在那一角梦境里的人从来也不是神枢,而是她的月哥哥。
奚若洲来到这幽谷,看着方觉浅,她的神色似冰雕的美人正在碎裂,满目都是伤痕,满脸都是裂缝。
在他身后的宁知闲看着心疼,撑伞过去,为她挡去这漫天漫地怎么也不肯的大雪,抚过她脸颊,怜惜不已:“丫头,生死有命。”
方觉浅微垂着的眼皮抬了抬,漆黑的眸子望着宁知闲,又看向奚若洲:“生死有命,我本是当死之人,义父好手段,生生用抉月的命,渡我死劫。”
“阿伶,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失去很多人,有一些是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一些是在你眼前离去却挽留不得,你在这红尘走过一遭,最应懂的,便是这个道理。”“说大道理,总是义父比我厉害的,但我想,就算是月哥哥,他临死之前也不曾想明白过,义父您用他的命,来换了我的命,毕竟那些占星之术,那些算天之能,那些化人生死作棋局的惊世韬略,他是看不
透的。”抉月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得复杂一些是神殿里那些复杂深奥地布天之局,说得简单一些,不过是,当日该死之人本是方觉浅,而早年间奚若洲给方觉浅下封痕之时,就已算到会有这一日,于是在那日
,奚若洲取了抉月的命盘挡在方觉浅之前,成为她的替身,若方觉浅真遇上生死之危,抉月便会替她去死。
只不过奚若洲在那时也看不透,到底抉月会以何种方式替死,直到抉月为了找他,闯进神息之地,被机关重伤,倒下在当日给方觉浅下封痕的石作星盘上,完成了这一轮回,给这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又好像一切都是人为所至,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有心,这句话,从来都是真的。
她将抉月安葬在神息之地的葡萄架下,特允了樱寺去祭拜,她看着樱寺哭得不成人形,也看着樱寺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自己,骂着若不是她,公子不会死,若不是她,公子如今依旧好好的。
方觉浅都只是沉默,一句话也不说,是的,樱寺一个错字也没有,这一切,都是因她当日的固执而起的。
懵懂青涩的少女情怀,害了抉月一生,她仔细地回想过往一切,竟不知,那到底是不是爱,又或是依赖。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论此生如何,她都会永远记着抉月,记着她生命中出现过一个月光般的男子,自己唤他月哥哥。
奚若洲与宁知闲又不见了,方觉浅也找不到他们,不论是以方觉浅的身份还是星伶的身份,都寻不到他们的踪迹,方觉浅知道那是为什么,她不多作深究。
她从神息之地里取了一柄镶嵌着红色赤石的,古拙又华丽的权杖,换了一身衣裳,走进了神殿。
神殿的大门对她打开,威严肃穆,圣洁厚重,她爱过这里,也恨过这里,如今她回到这里。
那层层而深的神殿与她无声对峙,仿佛在说
欢迎回来,并请把血肉脱尽。
与虚谷和于若愚是什么关系呢,像是仇人,也像是亲人,还像是主仆。
每一个神使,都只是神枢的仆人,就像神枢,也只是神的仆人一样。
任他们在这片大陆上呼风唤雨,尊贵无方,见到神枢时,也请他们弯下高贵的双膝,虔诚而恭敬地唤一声,神枢尊者。
于若愚与虚谷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万种复杂情绪在心头,震惊,诧异,仇视,不解,愤怒,抗拒……这些情绪像汹涌的海水一样,要淹没他们。
但他们只能跪下来,向着他们恨之入骨的人,虔诚而恭敬地,含着泪,咽着血地,道一声:“恭迎神枢尊者。”那一身洁白地神枢长袍不是假的,每一个神使都对那身衣服有过向往,贪慕过上面金线绣的图章,垂涎过袍角处的孔雀羽眼,也幻想过那柄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杖握在手心里时,是炙热还是冰凉,更无数
次地把目光停驻在议事厅里最高的那把椅子上,想象着坐在那里,看这神殿,看这天下,看这苍生,是否不一样。
如今他们只能看着,方觉浅,披一身洁白庄严地神枢长袍,手握权杖,坐在那把最高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