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漫时明明比王轻侯还要早出发,却比他晚到了几日,那日已是阿钗的头七。
从来喜欢穿得艳光四射的花漫时也换了一身麻衣,还来不及享受与方觉浅重逢的喜悦,便是先掉数行清泪。
她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哪怕阿钗与她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她也记得阿钗这个软软甜甜的姑娘有多好,如今她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棺材里都只有几件她的衣裳,实在叫人心酸。
应生手臂上挽着一截白纱,乖巧地站在花漫时旁边,看着面色沉静的方觉浅,轻声地问:“方姑娘,其实当时我看得明白,如果你不拦着孟侯,他也许可以求宁族长救活阿钗的,你为什么拦着呢?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难道活着好好在一起不才是最好的吗?”
“是啊,活着,好好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可有时候,活着很难,好好在一起也很难,活着好好在一起,就更难了。”方觉浅声轻言深,应生不明。
“方姑娘,你一定要跟我们家小公子好好的在一起才好。”应生少年老成的叹着气,悄悄地瞄了一眼花漫时,一腔情愫无处安放,便觉得世上深情都很难得到成全,只能盼着他家公子好了。
方觉浅不说话,只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房间,阿钗下葬的时候,难得的王轻侯也去了,孟书君对他敌意很大,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他也懒得在乎,只是眉头紧锁,担心着方觉浅的身体如何,等到阿钗一入土,他就拉着方觉浅走了,免得方觉浅吹太多冷风。
等到众人各自闲话完散去,王轻侯敲开方觉浅的门,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还喜欢吃这个吗?”
“有事要说?”方觉浅接过面,看着他。
“那天你跟孟书君在书房里聊天的时候,其实我在窗外。”王轻侯倒是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听墙角的事,“他说得很有道理。”
“你是见不得任何男子与我独处吧?”方觉浅搅着面,瞅了他一眼。
王轻侯咳了一声,别过头,一本正经:“他这刚丧妻呢,就拉着别的姑娘孤男寡女的说话,像样吗!我当然要盯着了!”
方觉浅摇摇头,吃了口鸡蛋面,味道不同以往,不像是花漫时的手艺:“你煮的?”
“不好吃啊?不好吃别吃!我还不乐意煮呢!”
“我说,王小公子,你能不能先把这别扭脾气收了,跟我说完正事再闹?”方觉浅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人真的是凭一己之力收到整个越城疆域的奇才吗?怎么一天到晚的闹小孩儿脾气?
“出了点事。”王轻侯抠着手指头,低着头道。
“嗯?”
“在越城诸城的神殿各分殿的掌事,跑了一大半。”王轻侯目光微动,抠呀抠的手指也停下来。
“你怀疑,是我帮助他们离开的?”方觉浅喝了口面汤,头也没抬。
“没有啊,我只是奇怪,我盯神殿一直盯得很紧,靠他们自己的本事想平白无故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走,还不被我的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王轻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在他的心里,他是不愿意跟方觉浅面对面讲这些的,因为这几乎就直接坐实了那日孟书君对方觉浅说的那些评价他自己的话。
但是,这件事不小,,以后引发的后果也非常可怖,他又必须来问个明白。
方觉浅没有什么不满和气愤,只是吃完面,放下筷,倒了两杯茶水,又饮了一口,这才说:“我说我不知情,你可相信?”
王轻侯撑着下巴看着她,笑盈盈的,抹着茶杯蜻蜓点水的尝了尝,回味了下:“这茶叫什么?”
“小青柑。”方觉浅道。
“对,小心肝。”
方觉浅捏着茶杯无语地看着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别生我的气,事关重大,我不能不问。”王轻侯推着茶杯放到她手边:“原本因为你的原因,我没想过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我也想继续保留你在越城留下来的革新改变。但他们若出逃,我便不得不…”
“所以我要来问问你,阿浅,我想你明白我会怎么做。”
“大概多少人?”方觉浅问道。
“今早的消息是,一千三百余。”
“你觉得这么大规模的神殿人员出走,是一次偶然吗?”
“绝不。”
“那幕后之人是谁,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别的怀疑对象吗?”
“有,越清古,算算时间,他应该到凤台城很久了。”
“所以你去追杀神殿之人,到底是为了震慑神殿其他人,还是为了震慑越清古以及他父亲越彻?”
“阿浅…”
“说到底,你还是在抑制我。因为不管到最后如何,受到伤害最大的都是神殿,是越家,而这两处是我在越城疆域中最大的助力和支持。你前些天听了孟书君对我说的话,你知道清陵城在我手中跟在他手中不可同日而语,你必须有所动作,比如,统治越城,取代越彻。”
方觉浅静静地倒茶,静静地说话,静静地看着王轻侯脸上笑盈盈地神色似白雪融化。
“你来问我神殿众人出逃之事是否为我所做,是来确定我是不是比你更早动手。”方觉浅推茶给他,笑得又轻又淡,有一种看多了见多了便不再惊讶的通透淡然。
她没有嘲讽没有敌意,只是依旧笑声道:“你很不愿意与我为敌,你更不愿意,我比你更能下定决心不顾旧情,你知道不是我,应该是庆幸的吧,庆幸我还没有如此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