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王轻侯说,他喜欢带着应生在身边,不是应生侍候他侍候得多么贴心,也不是因为他勤快嘴严,相反跟许多的下人相比,应生还时不时会埋怨他们家小公子破事儿多。
只不过是因为,应生有一双干净天真的眼睛,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不论他见过了多少残忍与血腥,他的双眼始终清澈,他的内心永远澄净。
有太多的人,本也是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后来红尘里头滚一滚,双眼变得浑浊而世俗,不怨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看过太多尘埃,总是会有一些积入眼底自此不去的。
但应生不是,应生经历再多的事,那些事也落不入他眼底,在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这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名叫初心。
王轻侯带着他,心黑到无可救药的时候,看看他的眼睛,看看应生,便能觉得,他脏污到不能看的灵魂也能被洗净些。
所以柔软澄澈的应生他明白,以前的女魔头杀人不眨眼,但都为了自家小公子而提刀饮血。
今日的女魔头飞刀削人肉,却只是为了她内心的愤怒和不平,她开始,不再为了小公子而存在,她的生命,也不再仅仅只有小公子这样一个意义。
应生不知这是好是坏,从他小公子近侍的身份上来讲,他当然是希望女魔头能继续死心塌地为自家公子所用,不要有太多自我意识,但是看过了越城的疯狂之后,他又觉得,方姑娘的自我意识觉醒,是另一种希望。
方觉浅从阎术那里回来后,又换了一身衣服,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合适,不管她有多不喜欢,但仿佛天生这身衣裳就为她而制一般。
那是神使长袍,琉璃蓝色,有着长长及地的斗篷,衣领与袖口处都用墨绿色的线绣着孔雀图腾,若隐若现,斗篷更是滚了银边,璀璨夺目。
她又取那枚神使戒环,玄铁冰冷,大小合适,正好套在她食指上。
便是外人不想承认,可是当她穿着上神使长袍好,那等不威自怒的气势,始终令人心悸。
神殿里对她不满的神卫们,也不敢正视,所过之处,皆是神卫的跪地礼。
宁知闲远远地看着她,抿了抿嘴唇,轻笑。
小丫头终于明白,任何让人不耻的力量,只要能成为自己的力量,受点委屈咽点不甘,都是小事一桩。
她准备,真正地接手越城神殿了。
神卫们为她抬来了软轿,软轿或许比不得宁知闲的宝车华盖那般奢侈,但是神殿的地位摆在这里,这台轿子的喻意也摆在这里,它穿过街道,接受的是信徒的顶礼膜拜,听见的是子民的高声颂唱。
方觉浅甚至,刻意没有合上轿子小窗的帘子,越城的百姓可以透过那一道小窗口,见着一位容貌倾城,气势逼人的神使大人。
这位神使大人,目光冷漠,高高在上,就如同所有的神殿神使一般,有着最起码的傲慢,高贵得如同天上诸神的使者,可以漠视人间一切生灵,以及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崇敬的目光。
她便这样,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的,来到了越府门口。
越清古听闻方觉浅来,本是开心,脚不着地地跑出来相迎,可是见着她这副阵仗,便知,她此来,怕不是来闲谈说话的。
方觉浅看向越清古,眼神自然而然地软了一些,有了些人色:“越候何在?”
是的,神使上门,诸候是必须来大门口亲自相迎的。
越清古连忙着下人去请他父亲,越彻不明白方觉浅要做什么,但看了看四周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以及方觉浅的气势凌人,便弯了弯腰,恭敬道:“不知神使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请神使大人恕罪。”
“免礼,大人请起。”方觉浅虚抬了下手掌,都没有真的碰到越彻的衣服,保持着一个神使该有的矜贵。
“神使大人,请。”越彻退到一旁,弯腰抬手,请方觉浅走进去。
上一回方觉浅来越府,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第一万次感概,神使这身份,真是好用极了。
方觉浅落座,越彻未得她的允许,却不能坐下,只能站在一侧。
越清古见状,有些不忍他的老父亲一把年纪还受累,便问道:“方姑娘,你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觉浅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只闻了闻又放下,笑道:“二位请坐吧。”
“谢神使大人。”
在越彻的心里,有一百种揣测,揣测着方觉浅今日来此到底是何意,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别有用心?这番排场又是要做给谁看?
今日上午她才杀了陈骄,难不成是怕陈致和找她麻烦,搬出了这神使身份压人?
好在方觉浅也没有让他一个人揣测太久,她拢了拢长袍,葱白指尖映在琉璃蓝色的衣料上时,她的手指都似透明般,纤细小巧,根本不能想象这样一双手,杀起人来有多残暴。
“不知神使大人此来何事?”越彻颇是恭敬地问道。
方觉浅笑了笑,神色柔和了些:“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我并非是来问罪你利用我,替你解决陈骄之事的。”
越彻面色微滞,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方觉浅也没想要如何刁难越彻,相反,她是来与越彻合作的,所以她率先打破了这凝重气氛,道:“听闻大人与陈将军关系并不和睦,一位手握兵权的将军与诸候不和,想来大人也日夜难安吧?否则不会在陈骄之事上,百般退让。”
“有劳神使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