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怎么了呢?
他是怎么改了想法的?
后来江公对他说——
“小公子,你便愿意让她面对那样多的流言蜚语,面对那样的朔方城吗?最伤人的事物永远不是明枪暗箭,而是诛心之语。方姑娘为朔方城做了多少事,旁人不知你我知,这座城池,这个地方便是不对她报以感激,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中伤于她。小公子,你可以替她挡下所有的明面刁难,你可以替她挡住多少白眼和暗中唾骂?你觉得,以方姑娘的性子,她受了委屈,会不会向你诉苦?你会不会有机会知道她承受了什么?就像现在,她被逼到只能去神殿分殿中去住,她有跟你抱怨过一句吗?她不抱怨,便真的没有不甘和心酸?”
“你在逼我。”
“我在教小公子认清事实,事实就是,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这是迫在眉睫,你必须解决的问题。”
“她从来不是问题。”
“现在是了。”
一老一少久久对峙,王轻侯死死地盯着江公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他向来是很尊重江公的,打从他出生起,江公就在他府上,自小说话,识字,一切都是跟着江公学的,他教王轻侯做人的道理,教他武功谋略,教他长袖善舞,几乎可以说,除了王轻侯的父亲,江公是陪伴他长大的人。
虽然,这长长的十九年生涯中,江公对他,始终只是师徒之情,保持着适当的亲疏距离。
但王轻侯从来没有忤逆过江公的意思,也没有与江公红过脸,哪怕小时候因为顽皮被他罚过站,被他用戒尺打过手心,他都不曾记恨。
可是此刻,他几乎想掀桌对江公吼一句去你妈的。
但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江公说的是对的。
他从来都是对的,不曾错过。
“小公子,仔细想想吧,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公平,而且她身上的封痕松动,只有在巫族才能压制得住反噬,除非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直至死亡,否则,她总是要离开的。”江公最后说罢,起身离开,留着王轻侯独坐许久,不能出声。
王轻侯提着做好的菜肴去找方觉浅的时候,江公坐在月下与阴艳对酌。
阴艳见她师父情绪不对,问着怎么了。
江公慈爱地捏了捏她脸颊——这样的亲昵动作,在他与王轻侯相处的整整十九年,他从不曾有过——江公他说:“在想师父到底也是老了,心智不比以前坚定了。”
“听不明白师父你的话,出什么事了么?”阴艳给他斟酒,歪着脑袋问他。
“你的阿浅小姐姐要走了。”
“嗯?去哪里?”阴艳不解。
“去巫族。”
“她去那里干什么?小公子知道么?”
“知道,而且,小公子不久后,也该是会随她一起去的。”
“师父,你是要借阿浅小姐姐,将小公子调离此处吧?”阴艳眯着眼睛望着她家师。
“哦,小东西,说说看?”
“师父你一向对王家大公子寄以厚望,当然了,大公子也不曾令你失望,仁德兼备,智勇双全,在王家三个儿子里,小公子心狠有余,仁善不足,二公子仁善有余,心狠不足,只有大公子,心狠与仁善双双具备,这是他们各自的天性,并不是师父你后天培养的结果。所以你让小公子做尽天下恶事,并且从小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长处,并将这长处发挥到极致。但是,他不是师父你最终的人选,师父你始终看重的,只有王家的大公子。”
阴艳笑着说:“若真有一日,这天下大定,他才是一个符合君王德行的人选,而小公子过于狠毒,残忍,自私,并不适合成为一方君主,这样的人,哪怕真成了帝王,也只是个暴君。”
“可是眼下,小公子名声渐渐鹊起,而且是好名声,你担心以他的能力 ,盖过大公子只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你也看得出来,阿浅小姐姐在有意地让小公子树立威望,建起军功,你必须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公子主动离开,主动放弃这已然建起的声望。”
“能使小公子主动放弃这一切的,只有阿浅小姐姐了。”
“师父,你真残忍,小公子身上所有薄情寡义的残忍,都是从你这里习去的。”
阴艳甚至有些气愤地望着江公,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虽然她也不太明白,这怒意自何而起。
江公却只能点点头,笑道:“小东西也是越来越明白了。”
“阿浅小姐姐,什么错事都没有,偏偏被你们这样摆来放去!师父,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吗!”
“公平这种东西要靠自己争的,她不该跟我争公平,她要与之相争的,是天,是她的命。”江公叹一声气,抬头望着星空:“你以为,天下第一凶卦,只是说说而已吗?”
阴艳最后也没有陪着江公喝完那盅酒,是的呀,她入了红尘不想出去,她觉得红尘甚好,有笑有泪有苦有甜,有值得挂心的人,也有为其悲哀的人。
红尘里头是这样美妙,千姿百态。
只是第二日,她与花漫时煮花茶时,听着花漫时念叨要给方觉浅送一壶过去,悲伤依旧不可自抑,插科打诨,胡搅蛮缠也不能淡去。
她说,那一切都是命数罢了,作为旁观者,不能改变什么。
就如同,她早早看透月芷兰半生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