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辞去领人,王轻候急得直往祭神台赶,他有强烈的预感,那里肯定不轻松,他的阿浅,他以前从不疼惜,如今却不再舍得让她受半点伤害的阿浅,怕是捱得很不易很不易。
而他的父亲,王家的老爷子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也怕是不会怜惜阿浅的不易,就立刻叫停这一晚的黑暗,他会放任阿浅一个人拖着,捱着,撑着,直到他完成他所有想做的事情。
这才是王家家主的手段和气魄,根本不会有不舍,也不会因为一点温情就放弃他的所求所想,王轻候身上那些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计代价只为成全自己,那些无所不用其极,其实是深得王松予真传。
子承父辈,哪里有天生的薄情残忍?
只不过,他在前去祭神台的路上遇到了王松予,只遇到了王松予,旁边还有一个张素忆,抉月不在他身边。
王松予坐在路边树萌下的石阶上,捶着自己两条腿,笑看着王轻候策马而来——按说,他应该是前去祭神台的,在张素忆给他带来了方觉浅的口信后,他便说要立刻前去祭神台,阻止那丫头做傻事。
他虽是舍得让方觉浅受尽折磨与苦难,却没想过要让她死,她怎可死?她可是自己儿子的护身符,况且那丫头那么可爱耿直,脾性极对他味口,死是万万不能让她死去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却坐在这里,没有继续赶路。
王轻候跳下马来,跑到他父亲跟前,急声问:“老爹你怎么在这儿?神墟那边完事儿了吗?抉月呢?白执书没事吧?”
老爷子摆摆手让他停下,似骂似责似关爱:“你能不能沉着点,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要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方能成大事,成日里毛毛燥燥像什么样子?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得了得了,这些话以后你再训我,你到底在这儿干嘛呀?”王轻候打断老爷子的絮絮叨叨,依旧着急问道。
“我累了,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年轻力壮能可着劲儿的折腾啊?唉哟,气都喘不过来了,那个,张家丫头,你给我捶捶背,我缓缓。”老爷子没好气道,“我知道那方姑娘是你心头肉,怕她做傻事,神墟的事儿一完,就想直接赶去祭神台的,结果半道上我走得太心急,脚给崴了,实在走不动了,便让抉月先去了,在这儿等着你。”
“真的假的?”王轻候说着,跪下来抱着他爹的脚看了看,果见脚踝处高高肿起,都开始有淤青了,他双手力度舒缓给老爷子揉了揉,嘴巴却不肯放软话:“一大把年纪了,大晚上的走道儿也不知道注意着点啊,跑什么跑,当心摔死你!”
“你个小鳖崽子,有你这么咒你爹的吗?”王松予一巴掌拍在王轻候脑门上,“人要到了?”
“要到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王轻候知道王松予问的人是谁。
“那行,我在这儿等着跟他们一起过去,好说是我带出来的兵,我得见见,这半年来也委屈了他们了,你先过去祭神台吧,那丫头这会儿怕是在拼命呢,你赶紧着去救她。”王松予推开王轻候的手,笑着交代道。
“那我先去了。”王轻候奇怪地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张素忆,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里,但眼下也来不及问了,只道:“辛苦张姑娘,照顾我父亲,日后在下定会重谢你的。”
“王公子客气,应该的,倒是王公子快点去祭神台吧,我走的时候,方姑娘就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如今真不知……”张素忆叹息道。
“好!”王轻候不再废话,重新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石阶上望着他笑的老爷子,他总觉得老爷子的脸色格外苍白,不知是月光过于明亮的原因,还是他真的累了。
他暗暗想着,以后不能再让老爷子再这么折腾了,老成一把老骨头了,该停下来享享福,别再这么奔波了。
等到王轻候走远,老爷子身子一顿,瘫倒在地,重重喘气,痛苦地闭着眼睛。
张素忆赶紧扶住他,焦急地唤着:“王老爷,王老爷!”
“没事,没事,小丫头莫着急,老爷子想做的事还没做完呢,死不了的。”王松予笑着说道,只是一口气比一口气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张素忆撕了衣料成布条,堵在王松予腰间的伤口上,那里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自他后背直贯而过,穿透了身体,从前腰刺出来,血流不止,要不是天色暗,要不是在树荫下,要不是他坐着伤口流出来的血全都兜进了衣服里。
王轻候怎么可能看不见?
张素忆眨眨眼睛,眼泪哗哗地流,其实王松予与她倒也没什么关系,以前不相识,感情也是无,但是看着一个暮年老人为了儿子,硬扛着这样的伤口谈笑风生,却依旧忍不住伤感落泪。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也很年迈了,却在年迈之时被派去了河间城。以前她跟她父亲的关系很不好的,互相利用而已,但是其实她在神殿苦修的这段时间仔细想了想,她的父亲其实还是爱着她的,关心着她的,只是当时,不曾察觉,也只是当时,纷纷被各式利益蒙着眼,没有时间来想这些。
如今看着王松予这样,张素忆忍不住悲从中来。
“哭什么啊,老爷子我这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丧不迟啊,到时候多哭几声,老爷子地底下听着了也欣慰,来,扶老爷子起来。”王松予调侃着,拍了拍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