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真正智者间的对话,他们分别代表了这片大陆上,两处最至高无上的力量。
三言两语,道破的是如今神殿与殷朝之间的共存关系和危机,揭开的是那层打着光明与正义为幌子的遮羞布,呈现的是最赤裸裸的利益互换,和野心勃勃。
在迷雾中摸索着前进的人们,只知道神殿与殷朝的关系错综复杂,难有什么人,能像他们两人清醒,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也只有像他们这样,不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的人说出这些话,方能使人信服。
“所以,”方觉浅端着一叠摞好,站在门口看着两个老人,笑声道:“殷朝与神殿之间,热烈相拥,又互相撕咬。”
“正是。”于若愚点点头,取了一咬了一口,笑道:“谁也离不了谁,谁也不能奈何谁。”
“而这种情况,不出意外,将继续延绵数百年。”殷九思道。
“神殿永存,而你殷朝却未必。”于若愚道。
“王族千秋万代,而你神殿,气数将尽。”
“我等都需要一个救世之主,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使神殿与殷朝,重归盛世荣耀。”于若愚说着,望向方觉浅。
方觉浅耸耸肩,笑叹:“两位前辈,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我们看得起你,是神枢看得起你。不论神殿与殷朝如何撕咬,只有一人能使我们双方都信服,不作任何质疑,那就是尊者神枢。”
“我连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应该没资格强行赋予我这么重的责任吧?”方觉浅说。
“世上有人亲眼见过天神吗?天神的神像,却遍布大陆,赋予人们希望与信仰。”
“他不是神。”
“他是这世间,最接近神的存在。”
方觉浅突然就想起了月西楼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与神枢相比,自己大概只是一蝼蚁。
那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于若愚咬酥脆,他咬得嘎嘣响,糖沫子掉在了他衣服上,他也不介意,只对殷九思道:“我带她来,是想跟老东西你说明白,神殿永远不是殷朝的敌人,但也不会是朋友,我们双方的存在,是互相钳制,互相扶持的关系,只有将一切归于这种关系,并且保持平衡,才能解决眼下的混乱。”
“你的意思是,神殿与殷朝,各退一步?”殷九思也取了一咬着,两个纷纷年过半百,已是白发老翁的老人家,吃起糖来却跟三岁小孩儿似的。
“不错,再有四个月,就是祭神日。那时我应在清陵城,我希望明年的祭神大典,由完整的神殿中人主理,而非王族祭司,不论是殷王还是长公主,都不可插手。这是我们双方退让的,第一步。”
“那你们要退的地方在何处?我怎么只听见了殷朝的退让啊?”殷九思可不是个容易被占去便宜的老头儿,于若愚休想从他这里轻松拿起些什么。
“我将西征巫族,并保证不在巫族疆域设神殿分殿,领土,子民,财富,尽归殷朝所有。”于若愚笑道,“老不死的,那可是一大片疆域,你若能在那处扎根,须弥大陆以北,便尽在你掌控之中,你再也不必忧心清陵与越城两地,是否会叛变了,怎么样,这份礼够大吧?”
殷九思是真的被于若愚的这大手笔吓得怔住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这是下了死决心,要好好理清神殿与殷朝的关系了?”
“我老了,你也老了,过不了多少年,我们都会死的,病死,老死,累死,在我们死之前,当为后人铺好路,不让他们跟我们一般,在黑暗中摸索。混乱的时代,也该在我们这些腐朽的老头子手中终结。如此,就算我们死去,我也有脸面去见神殿先祖,你也有脸面,去见殷氏先人。”
“痛快!便依你又如何!”殷九思一拍桌子,震乱了那纵横交错的棋子,黑白子混于一处,撕咬变相拥。
站在一侧的方觉浅,被眼前的两位老者震撼到了。
她好像在于若愚和殷九思身上,看到了一种无穷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任何武力可以摧毁,好像能席卷天地,俯仰无愧,笑对苍穹!
哪怕她伸伸手,就能将眼前两个老人撂翻在地,但却觉得,根本难以撼动他们半分。
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信仰。
什么是信仰的力量。
“发什么愣啊小丫头,后人是你们啊,多学着点,以后你用得着。”殷九思大笑道,搓了搓方觉浅微微有些苍白的小脸蛋儿:“别跟王轻候那小王八蛋似的,满肚子骚主意,你得向着光明的地方,茁壮成长,撑起这片天地!”
“前辈我……”方觉浅突然失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面对着这样赤诚的话语,这样殷切的希望,这样厚爱她的老人,她能说什么?她能做什么?
她只有不辜负,不使他们失望。
“以后她会明白的,我在她这年纪的时候,比她还混沌不清呢,小神使天智聪颖,心性坚韧,担得起这份大任,唉呀如今我就盼着,劈开混沌,天地清明啊。”于若愚靠在椅子,双手抄在腰间,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向往,“那该是多好的日子,我也想看看。”
“到时候,这乌七八糟的凤台城,也就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了。”殷九思也满是希望地叹。
方觉浅放下手里,双手交叠,举过头顶,弯下腰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晚辈,定不负前辈希望!”
“行这么大礼做什么?该是我们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