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戏的越清古,放下了花生米,搓掉手指上的白盐,倒了一杯粗茶递给月芷兰,笑得纨绔——
“月小姐,实不相瞒,我以前很讨厌你,因为你真的太他妈招人讨厌了,我这么叼的人都没你身上那些坏毛病,你仗着你娘是神使,跋扈霸道得让人想打死你!但现在看来,白执书的离开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让你改掉了你这一身让人想打死你的毛病,这不也是收获吗?人嘛,跟头跌着跌着的,也就长大了,你多吃几次亏,以后也就知道疼了,会收敛些。我想,白执书若是知道你的成长,也会感到欣慰,毕竟曾经爱过嘛。”
月芷兰吸吸鼻子,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抓起筷子狠狠吃饭,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吃,咸骨粥糊了她满嘴都是,她的内心碎裂成何种模样,又心痛到什么地步,都不是任何人可以感同身受的,外人顶多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
也就想一想了,不然还能做什么?
告诉她,你娘快要被王轻候整进阴沟里了?
方觉浅打了个手势,与越清古走了,留着月芷兰一个人在那里好好静一静。
越清古叼着根牙签在嘴里,右手手肘搭在方觉浅左肩上,唤了她一声:“喂。”
方觉浅回头。
越清古伸出一根手指正好戳在她脸颊上。
方觉浅笑着拍开他的手:“干嘛呀。”
“你好像对这男女之情懂得挺多嘛,之前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我不是懂男女之情,我是知道,这是人性所致而已。”
“你把人看得这么明白,知道让我想起了谁吗?”
“谁?”
“阴艳。”
方觉浅没说话,只是看着越清古。
越清古丢了牙签,笑道:“虽然王轻候府上的那个阴艳,我没怎么接触过,却知道她是江公唯一的徒弟,天赋异秉之辈,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她提一篮春色,卖遍人间,且将人间悲欢,温柔看穿。年纪小小,却能看透人间悲欢,还心带温柔慈悲,这本就是让人难以相信的事情。我以为,世上只会有一个她这样的人,没想到你也是,只不过,你与她不同的是,你不带慈悲色,你更残忍冷酷,不讲温柔。”
“你想说什么?”方觉浅直直地看着越清古。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时候真的很远很远。比如此时,你就在我眼前,却有一种你身处九天之上俯看人间的感觉。王轻候没跟你说过吗,你无情无欲无所求,很像神殿里供着的神明像。”
“好了。”方觉浅打断他的话,“你想说我很像第八位神使,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迂回委婉?”
越清古却摇摇头,他生得一双桃花fēng_liú眼,笑起来更是笑眼醉人,他低头看着方觉浅,捡起她肩边两缕青丝给她别在耳后,有些慵懒的声音似薄醉后的微醺:“我想说的是,你是谁有什么要紧,那关我屁事?神使就神使,凡人便凡人,他们要在乎就在乎去,我可不在乎。”
方觉浅眸子微动,她身边每一个人,都对她可能是第八神使这件事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有的紧张,有的担心,有的想尽了办法要纠正,有的用尽了心机要利用,他们或许远观着,也或许逼视着。
没有谁,像越清古这样,对她说,你是谁有什么要紧,关他屁事。
她暗中紧了许久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似找到了一个可以只做方觉浅,管自己以前是谁的地方。
“如果王轻候欺负了你,你就告诉我,我打不过他,但哥有人啊!”越清古挑着眉,又戳了一下她脸颊。
清风微拂,拂动他一身红衣似火。
“多谢。”方觉浅真心实意道谢。
“客气,咱两谁跟谁啊!”越清古收回手,负在身后,走在前面:“走吧,送你回去,晚了王轻候又该跟你发病了。”
方觉浅快行两步跟上他,非常仗义地把手搭在他肩上:“越清古,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以后你要是惹了哪户不能惹的人,他们要杀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杀回去!”
“女侠仗义!”
“客气,咱两谁跟谁啊!”
越清古得笑得“花枝乱颤”的,半屈了膝,心甘作小,让方觉浅勾着他的肩勾得舒服些。
没过几日,白执书辞别众人回朔方城去了,他到离开前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去见一眼月芷兰,但谁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一茬。
想他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来次凤台城,还欠了一屁股fēng_liú债,也算是仆从主性了,王轻候满世界的桃花债,白执书也没落下。
他离去之前,很是忧心月芷兰会不会恼怒之下,把当初暴民暴动跟王轻候有关的事抖出去,方觉浅让他不必担心,她觉得,月芷兰不会的。
说起来有点无耻,因为方觉浅吃定了月芷兰不会让白执书遭殃,她只会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永远的秘密埋在心底。
有时候她也觉得,人一旦陷入了爱情里,真是太让人心疼了,比如月芷兰明明可以娇纵着不管不顾,大肆发疯,要死也拉着众人一起死,但是因为她爱白执书,便只委屈她自己一个。
也比如阴艳明明知道应生喜欢的是花漫时,却依旧每天早早就起来,准备着应生喜欢吃的早餐,还交给厨娘端上去,不让应生知道。
还比如很多,她自己都说不太明白的人。
让人意外的是,在白执书离去后未有几天,月芷兰又来了,只是这一回她不再哭哭啼啼,虽脸色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