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场的表演最好看的,都在夜幕降临后,大约人觉得夜色,可掩盖人的黑暗。
斗兽场地下室牢房潮湿,异味,虫鼠,恶劣的环境,关着同样恶劣的人与野兽。
“喂,那边的小子,你还活着吗?”
说话的人,代号瘪三眼,一只眼睛被人挖出来,当场砍成了三瓣。
瘪三眼是个狠人,把对方整个人剁成三片,丢在斗兽场上喂了狗,为自己赢得了名声。
牢房里的人都是死契,换句话说,他们不是人,是斗兽场的财产。
瘪三眼刚赢了一场,有酒有肉,他头发邋遢,喝了一壶酒。
他问的人,是他隔壁新来的。
听说是被人卖进来的,还分文不要,只求玩死这个人。
那人半身隐在阴影中打坐,安静的,瘪三眼都以为他死了。
没有人回答,瘪三眼继续喝他的酒,吃他的肉。
“无论之前武功多高,如今都被封了,你只是个废人。
既然都要死,不如陪老哥喝口酒,乐呵乐呵!”
瘪三眼把一个酒葫芦,滚到隔壁牢房。
酒葫芦靠到那人的腿边,他终于有了些动静,放弃打坐,从阴影中走出。
即使一身白衣有些狼狈,峨冠博带都沾了泥水,依旧掩盖不住他一身清辉,一身凄风苦雨。
他左手持剑,右手鲜血淋漓,浩渺的清气与夹杂冤魂哭嚎的凄风,在同一个人身上存在。
面目很清俊,如青松白杨,又如山巅的薄雾。
瘪三眼笑了一声,这人是小姑娘喜欢的类型啊,不会是情敌把他害的吧,那真是太狗血了。
他在斗兽场这么多年,见过比这个青年美的多的,但这些人都没有这种奇特的气质。
遇见野兽,都丑态百出,这个人会怎么样,他突然都想买票去看看了。
天府与地狱,光明与黑暗,这个人正在往斗兽场的深渊中堕落。
持剑的青年,试图用右手捡起酒壶,又感觉到右手满手的鲜血淋漓,放下了右手,依旧紧握他左手中的剑,青筋凸起。
“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我猜是右撇子,不然不会毁你的右手,还给你剑。”
瘪三眼嬉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我叫瘪三眼,兄弟你叫什么?
好歹等下你死了,我还可以用石头,惦念下你。”
“孟轲素。”
孟轲素彻底走出阴影,站在昏暗的牢房的灯火下,神色冰冷。
“怎样离开这里?”
孟轲素被人暗算,大部分人都是想着要把仇人碎尸万段,他也不例外。
他是被待他如亲子的孟家家主害进来的,孟轲素进来后,一直在想原因,他原是孟家门童,后孟家嫡子病死,他被孟家主收养。
恪守孟家祖训,武艺高强,师从阴阳家,是这一辈最出色的子弟。
他做错了什么?
家主待他如子,他认家主为父,为什么要废他手,还暗算他,将他卖进斗兽场,只想让他死无全尸。
孟轲素原先一直以孟家主为榜样,想学他扶世济人,现在他只剩满心怒火。
他愿堕落深渊,无论真相是什么,孟轲素只想屠尽孟家主一脉。
他本就是偏执的人,孟家的家生子,儿时争夺生存资源,攻于心计,费尽心思被收养,他原以为,他会逐渐成为阴阳家的圣人。
孟轲素逐渐冷静下来。
“嘿嘿,你是被卖进来的,是签了死契的。
要么在斗兽场斗到死,最后被野兽吃掉,要么找到个贵人!”
瘪三眼喝完酒吃完肉,摊开四肢,躺在牢房草席上。
“贵人?”
“是的贵人,那些看台上的都是贵人,包厢里的格外贵~。
他们如果看中你的美貌,说不定愿意花大价钱,从斗兽场中,把你买下。”
瘪三眼吃饱喝足,开始打瞌睡。
“不过一般人都没那运气,花钱来斗兽场的,都是看死人的,要买人不去奴市,跑这来,干什么。
斗兽场的人黑着呢,你这模样,价格得翻了几倍。
可千万别干毁容的傻事,没了这张脸,你死的更快……”
瘪三眼已经睡了过去,开始打鼾。
孟轲素默念一段百家著作的文语,
“学者所共术,大并世盛衰,因载其禨(礻几)祥度制,推而远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
瘪三眼的话,他听懂了,斗兽场的血腥大陆闻名。
他需要一个人,足够有钱,买他出去,但那些恶心的富态官员,不是孟轲素能接受的选择。
他太傲骨了,不然不会从小努力让自己得到最好的东西。
被买了后,斗兽场会给卖品喂药,确保他们毫无攻击能力,打断他们的骨头,永远不给长回。
想到被那些人意淫,孟轲素情愿战死兽台。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他才能挣脱这个地狱。
阴阳家信仰,人命天定,生死有命,发现他失踪久不归,也不会有人来查看,阴阳家本就是诸子百家中人情冷漠的学派。
孟轲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偏偏右手被废,左手持剑,他还不能熟练剑法,内法又被封,真是雪上加霜。
斗兽场地平面上的看台,与地底下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比赛还未开始,赌局已纷纷开盘,下注。
公九卿与屠戈买了包厢票,不是最好的,只是普通的中间包厢,但也居高临下,看得清下面的情形。
“少爷,要下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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