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雨潇此刻不仅是想表达自己的感动,更重要的是,他是想藉此激动一下自己。
这一刻,他突然涌上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培养一种口味——把对酸梅汤的喜好提升到冰咖啡的档次上去。
不过……他发现他一点都不成功。
他这一刻,竟然异乎寻常地冷静!
这太不符合他的想象了!
自青春苏醒和多次萌动后,他也无数次想象过的对异性的亲吻,特别是以前看到一些小说的恋爱情节时,他想象那一刻如文学作品里所描写的,那种激动,那种晕眩……
此时的感觉却如此平静和平淡。
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有些大,大到令他有些惶恐不安。
甚至于,袁雨潇在于晓鹭面前,那种曾经有过的数次身体的颤抖和心情的激动,那种在她面前,曾经有过的需要以深呼吸去抑止的冲动,竟然在这样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借助真实的感动,为自己制造的首次青春出击,竟夭折于一种突如其来的冷静之中,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刻他情绪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就像在财校的那场没有任何奇迹的雪仗,那一团突如其来的雪,又一次冷却了他。
他自认为,这一次,他是在一种完全清醒并且完全自主的情状下——其实算是他到目前为止第一次在重大问题上的自主——选择了一条他其实并没有决定立即去选择的路,甚至,这次选择是在多次犹疑中迸出来的一种突然的轻率,他在今后的日子里,都一直无法对此作出解释。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从于晓鹭的那一下颤栗,知道自己的信息传递出去,已经被她必然是以一种最为通常的理解去接受了……
袁雨潇骤然感到,自己上已经没有退路。他唯一明白的是以自己的性格,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因素,他就会自觉与不自觉地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冥冥中似有什么牵扯着他,这种牵扯从红梅冷饮店莫清“托孤”之后就开始了。
解铃还是系铃人,他明白,他必须主动让云雾中模糊的风景清晰起来,他现在和以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慢慢培养起对酸梅汤的感觉,直至让酸梅汤完全在他的味觉阵地彻底地消灭冰咖啡冰可可们为止!
从那一刻开始,袁雨潇和于晓鹭竟然都没有说话,直至把电影看完。
显然,她大约和他一样,以平静掩盖不平静。至少,他这样将心比心地认为。
从表面上看,这也许是他俩看得最为投入最为认真的一部电影。他们以前看过那么多电影,哪一次不是叽叽喳喳,哪一次不被周围的观众反复制止他们制造的嘈杂。
电影终于终于,在他俩认认真真的注视中慢慢结束。
他也终于开口:“我送你回家。”
听上去都不像自己的声音了。
他启开嘴唇时,感觉费了些力气,因为过去的一两个小时抿紧嘴唇,使他觉得它们已经锈蚀到了一起。
她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似乎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在以前,这确实是。不过今晚,这种自然而然,已经有了不同以往的意义。
他轻轻跟上,用一种似乎怕惊醒熟睡人的步履。
他推着车,她也没有要他骑车搭她的意思,一种默契让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的树荫里。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平日里对这种情况下遇见熟人的那种心虚恐慌感觉,竟然也无影无踪。这时他很沉静,觉得自己是一座没有任何知觉的冰山随着流水浮行。
这不就是所谓的压马路么……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地来了。
走过两条街道后,终于是于晓鹭耐不住这份沉冷了,她磨动一下似乎也粘在了一起的嘴唇,甚至还清了清嗓子,说:“我喜欢电影里那个杜海。”
他象回声一样应声而说:“我也喜欢那个殷亭如。”
这是刚刚出现在银幕上的两个人名,不同的是,于晓鹭说的是男主角的名字,袁雨潇说的是女主演的名字。一个是戏中的角色,一个是戏外的演员……
话题一开,气氛终于暖和了许多,空气也重新流动,让晚风不失时机地开始了它的温柔吹拂。
“你喜欢殷……亭如的什么?”于晓鹭问,她显然对演员的名字还不够熟悉。
“嗯……清纯,还有那种让人宁静的书卷气。”
“我清纯不?”于晓鹭做个鬼脸。
“很清纯!”
“那我有书卷气没?”一句追一句。
“嗯……”袁雨潇略一沉吟,她实在没半点书卷气,但这话肯定不能说,但他也不想给违心的答案,斟酌着说:“你是一个永远的中学生!”
“哎哟,我明儿改名叫做殷……什么如算了。”于晓鹭一乐,大概在她心中,“中学生”的意思就是有书卷气了。
于晓鹭偏有这种特别可爱的没心没肺的时候。
这让袁雨潇也常常用想像呵护妹妹一样去呵护她。
唉,她要真是妹妹,就没那么多难题了——不过,那还有什么意义……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喜欢杜海?”她开始没事找事。
“我不用问,因为至少……”袁雨潇笑一笑,“你虽然可能像殷亭如,而我却一点都不像杜海……”
“嗬,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你意思是我像他?”袁雨潇浮起一种颇为奇怪的表情。
“你当然不像他!”
“我说是吧,非得要绕个弯来打击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