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的话一落,果然,如她所料,停下了脚步。
而后,扭回头看着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平静无波,仿佛寺庙里角落里被人遗忘的枯井,被他静静的看着,就算他什么也没说,身上依然会本能的生出一种绝望,沧桑的感觉,仿佛,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牵动他的心跳,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挑动他的神经,他的世界再也没有了希望,再也没有了阳光,剩下的,唯有浓浓的阴郁。
他的世界早已被霉侵蚀透了,看不到明天,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枯树突然觉得心抽抽的痛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个丰神俊朗的皇兄,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也是,就连她,如今也不过是一棵不能化形的枯树而已,如果不是她身上剩余的那点利用价值,可能这会儿连树都做不成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面的抽痛便演化成了漫无天际的酸苦,酸得她只想伸手撕开自己的胸口,把那颗已经腐朽的心在掏出来晒晒太阳。
怪不得,前人会这么说“有时候,无知的人比较幸福。”
也是,什么都不懂,便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也什么都不用去计较,平平凡凡的活着,而后悄无声息的过完这一生。
至于下辈子的事情……
那便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了,毕竟,就算是同一个灵魂,没了记忆,自然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人生了!
记忆是一个容易迷惑人的浓汤,越品味越容易沉溺其中,枯树不知道想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沉溺到了什么样子的程度,竟然连那人离开了她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望着空辽的拱圆形门口,枯树愣了愣,继而苦笑了一声。
那人既然连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有向她要。是,真的生气了吗?
或许也不是,要知道,可能到了如今。除了他自己的生命之外,就只有那个已经变成了骷髅的女人了吧?
呵呵,就连她这个妹妹,在他的心里面都没有了立足之地,还能期望他能如何?
虽然那个女人曾经是她的嫂嫂。虽然她如今已经死了,虽然她已经没有救回来的可能,可是,枯树觉得,自己已然深深的妒忌着她,妒忌她在今生能找到一个像她皇兄这般爱着她,粘着她,就算她死了,依然舍不得放手的伴侣。
而她呢?
却在如花的年纪家破人亡,不但失去了最最亲密的家人。最最熟悉的家园,最最荣耀的地位,就连她本身,不也是连身体都没了吗?
如今也不过是一颗被封印在这破院子里哪儿也去不了的树?
是啊,是树……
她成为树,已经有三千年了吧,走路是什么感觉?
飞翔是什么感觉?
还有,那些想想就觉得揪心的美味?
可以说,她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主。
上有皇兄,下无弟妹。俗话说得好,父母,总会下意识的宠爱最小的那个孩子,当然。就算她的父母是神仙,这些依然能说得通。
从小,她是被父皇母后
“我的神君哎!你可终于回来了!”糟老头在离我三人三步外来了个急刹车,手中浮尘一撩,拍腿做嚎啕之势。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宝贝,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在父皇母后的极限之内,他们都能想方设法给她弄来,当然,他们也不是那种把自己的子女惯得无法无天的父母,只要她的要求合理,不会涉及别人的利益,什么都可以商量。
而且,她上面还有一个优秀的皇兄罩着,所以,就算她没有变成传说中的“刁蛮公主”,性格却还是比较强势。
所以,在突然失去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之时,她突然就觉得,天,似乎要塌了……
在这混混沌沌的三千年内,除了怨恨,她什么也不剩了。
可是,怨恨,又该怨恨谁呢?
她的父皇母后吗?
怨恨他们识人不清?怨恨他们的能力不够?还是怨恨那些人的狼肺狗心?亦或者是,怨恨上天的不公?命运的坎坷?
呵呵,家人?
如果她真的怨恨他们,那么,如今狼心狗肺的便是她的。
说到底,如今她能活着,托的还是她父皇母后的最后的挣扎,要不是她,或许,这会儿,他们还能活着吧?
这也可能是她皇兄不想看见她的原因。
因为救她,父皇母后死无全尸,为了救她,父皇母后连神魂都散了……
如果她是皇兄,或许比他皇兄如今的态度还要差吧?
怨恨那些夺了他们身份地位,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人?
呵呵,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资源,更高的地位而已,怨恨他们?
那也不过自然规律罢了。
优剩下劣汰……
怨恨上天的不公?
呵呵,这就更加的搞笑了,如果要怨恨上天的不公,那么,对于她之前那几万年高高在上的身份,岂不是要被那些身份比她低的人的怨恨给埋没了?
如今的她,什么也没有了,唯剩下这条残命,苟且偷生的活在这世上,人不人鬼不鬼的。
或许,人家那些鬼魂比她还要自由一些,毕竟,那些鬼魂能自由自在的去自己喜欢的地方,而她,最多只能看着这苍凉的院子,之前的那几千年她还能看着那些枯萎又新生的小草,看看那些误飞进来的鸟儿,可是,就算在美的景,就算是再新奇的事物,看了几千年,她也累了。
不是眼睛累,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