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文接过去左看看右看看,不住地说:“好酒啊好酒!我可没喝过!留着过年喝,过年时大哥仨回来时再喝!”
吃饭时,听说那酒要留着过年时喝,杨母却说:“留一**就行了,老五啊,你启开一**,你们哥仨喝!今儿个高兴,喝多点就多点,你老弟这不是回来了嘛……”
杨代文答应着拿过一**拆开了外包装,然后看着那个白瓷**子不住地说:“还真是好酒!”说着又把**嘴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才小心地打开盖。
杨梦文把面前那杯啤酒往母亲面前一放:“妈,您也喝一口吧,啤酒,少喝点对胃好!”
“哦?妈也喝?喝点就喝点!今天我老儿子回来,妈高兴!”
杨梦文又让五哥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特想喝酒,既有归乡的高兴,更多的是生气和无奈,都是让那不着调的姐夫给闹的。
吃饭的间隙,杨梦文又详细给母亲讲了宣传部是个什么样的部门,母亲这才弄明白,但一听说那是县委的重要部门,而且经常和领导打交道,她就一再叮嘱杨梦文要好好干,并要他记住,什么错误都可以犯,就是两样不能犯,一样是在金钱上,一样是在女人上。尽管母亲早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但他每次都像是第一次听见一样,答应着,并记在心里。
大年除夕这天,杨梦文和四哥、五哥去镇上赶大集。集市上置办年货的人很多,叫卖声此起彼伏,现在日子好过了,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不用掩饰的喜悦。
坐在马车上,他听着四哥和五哥和他讲这一年来家里发生的大事小情。
四哥杨时文说,家里新添了一匹马,加上原来那匹骡子,就可以自行组织农业生产了,场里大多数人家都单干了,原来的互助组早取消了。而且,也不用给场里交公粮了,各家的粮食都是自产自销。他还说,用盖房子剩下来的材料新盖了马棚,这样马匹就不会风吹雨淋了。
五哥杨代文也说,场里新给分的地,每名职工才七亩多,地里那点活不够干,他想开春和屯里其他几个人一起出去打工。还说,场里给母亲也分了三亩水田,作为给已故职工遗孀的补贴。
杨梦文听了不禁问:“妈能种得了地吗?”
四哥杨时文说:“还能让妈上地?那点地我和你四嫂就种了,到秋天卖了钱都给妈!”
杨梦文这才放下心来。马车路过镇中心校的时候,他问了一句:“大哥现在怎么样?还在中心校?”
“嗯,还是会计。”四哥说着挥了下马鞭。
杨梦文想了想,急切地说:“四哥,停一下!”
“吁——”杨时文喊了一声就拉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杨梦文跳下车,说了一句:“我有点事去去就来,回头我到集上找你们!”说完,他脚步匆匆地躲避着人群朝镇中心校走去。
几分钟后,他骑着自行车出现在镇南那条小道上,一路向东,迎着风雪。路有些湿滑,但他全然不顾,双腿用力,车子蹬得很快,远远的,他能看见那座熟悉的小桥了,猛然间,车子慢了下来,他下了自行车,眼睛盯着小桥慢慢前行,雪花落在脸上,沾在睫毛上,他紧眨了两下。一阵寒风吹过,那条红围脖飘起一角,他突然站住了,想了想,解下围脖团了团硬塞进大衣口袋里,然后推着车穿过小桥朝那扇黑漆铁门走去。走到近前,他立好自行车,伸手要敲,但手却停在了半空,好久好久才慢慢地放下来,然后又摇了摇头,重新推起自行车,一步一回头地往回走。此时,他心如刀绞,他清楚,敲了也是白敲,说不定还会引出狗来,青春早已不再,一切已成枉然。他想起了纳兰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可一个“若”字就否掉了那种可能。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后还会不会再来这里,只知道,这是一生永远的痛,埋藏在心底的痛。
回到镇上后,杨梦文去镇中心校还了自行车就在集市上到处找四哥和五哥。路过镇中学时,他看见门口有几个站着卖糖葫芦的,他想了想,掏出钱来买了十根糖葫芦,虽说五哥的儿子尚小,但四哥的儿子都能跑了,再加上过年时其他哥哥们和大姐也一定会带孩子回来,他这个上了班的叔叔和舅舅怎么也得给小家伙们准备点礼物,尽管,他没有那么多钱买什么像样的礼物,但糖葫芦却是孩子们最喜欢的。
付了钱,他拿着糖葫芦就要走,可目光却停留在了学校的门楣上,望着自己的中学母校,他感慨万千,那是怎样艰难而快乐的日子啊!
除夕夜,一家人团团围坐,吃年夜饭,看春晚。当那首《今儿个高兴》的歌声响起,杨梦文看见,母亲满脸的喜悦,而她老人家的鬓角又新添了几丝白发。小品《如此包装》开演了,赵丽蓉一出场就引来阵阵掌声,杨梦文和哥嫂们也都笑个不停。
因母亲从除夕到初二要吃三天素食,年夜饭并没做多少像样的菜,好菜都留着初三才做呢,因为初三哥哥们都会回来,而初三以后母亲也不再吃素了。看到母亲吃着素饺子,杨梦文脑海里总会想起那年和母亲一起到河边割马肉的事,一想起来就心如刀绞。那苦难的岁月呀,终于到头了!
孟庭苇一首《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唱得杨梦文热泪盈眶,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风中那朵云呢?独自漂泊在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