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梯口,杨梦文停了下来,他手扶着墙壁,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他不敢相信孙娜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往事历历在目,难道她都忘了吗?
不行,不能就这样离开,必须要找她问个清楚。
想到这儿,他回身看了看,门口,还有几个人正等着被叫进去面试。他看了下手表,推开步行梯的门,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此时,他特想抽一根烟,但摸遍了全身这才想起来,自己平时不抽烟,身上根本没有。
他垂着手,目光呆滞地望着台阶,心里有些烦乱,他甚至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来应聘,可又有些欣喜,喜的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她,恍惚中,他仿佛看见无数个风雪交加的日子,自己只身一人在那条学路上徘徊,仿佛看见那扇紧闭的大门,还有门里狂吠的恶犬。想着那次被狗追着跑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难道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那自己的青春呢?难道也是个笑话?
此时的杨梦文,心绪再也无法平静起来了。本来,自从认识了水晶之后,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孙娜了,有时他甚至想,就在那个小县城里生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平淡却也温馨。这许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不去怀想,其实是不敢去触碰内心深处那份美好。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孙娜面无表情的一番话而消失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肥皂泡,被轻易地就打破了。这是杨梦文自己编织成的泡泡,却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只一句话便瞬间瓦解。
刚才初见孙娜时的悸动,此刻已是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痛苦与惶惑。
走廊里不时地传来脚步声和窃窃私语,杨梦文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站了起来,突然眼前一黑,竟险些摔倒。难道自己是低血糖了?还是脑供血不足?
他扶着楼梯栏杆缓了一下,这才推开门,往走廊里面那个房间的方向望去。他不知道自己报名的这个岗位有几个进入了面试,但按照以往的惯例,一般都是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参加面试,那也就是说,自己这个岗位只招一人,而面试的有可能是三个人,可是,看样子前来面试的人不下十几人,也不知孙娜在这个集团公司里是做什么的,他回想起来了,此前听那位男考官叫她孙主任,难道她是集团行政办公室的领导?
一瞬间,杨梦文有些无地自容,如果不出意外,那自己以后难道要在她手下工作?虽说这样就能天天和她在一起,但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胡思乱了一阵子,这时,就见从走廊尽头那个房间走出两个人来,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他看见,正是那两位男考官,他不禁往前走了几步,又伸着脖子往他们身后望去,暗想,她为什么还不出来?难道是故意走得慢些?难道她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等她?
想到这儿,他不禁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心说,从她此前的态度来看,断然不会!或许,是自己一厢情愿吧,当初她只不过把自己当成了普通同学,仅此而已。
是呀,自己什么时候和她说过心里话吗?从来没有过。
正想着呢,两位男考官按了电梯后就走了进去,其中一位还探出头来喊了一句:“孙主任!要等你吗?”
“不用,你们先走吧!谢谢!”
杨梦文听了心里一颤,还是那个声音,银铃一般清脆。他一阵激动,喉结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往前面望去。
就见孙娜从面试那间屋子走了出来,肩上背着包,怀里抱着一叠资料,一头秀发披在肩上,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咔咔做响,就这样款款而来,朝着杨梦文站立的方向。
他又是一阵激动,快步迎了上去。
快要走到近前时,他见孙娜看向自己这边,内心一阵慌乱,刚要张口喊她的名字,却听她冲自己这边说了一句:“还没走啊?”
他觉得眼里一热,刚才所有的猜疑似乎都随着这一句话而四散开去。果然是这样,那时候她肯定是为了避嫌才没有表现出来认识自己。
他刚要答话,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嗯,面试完了?对了,你们宋主任学习去了是吧?”
“嗯,得去一周多呢!这不,面试的事只能落到我身上了!”
杨梦文回了下头,见身后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干部模样的人正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他把门关好,迈步迎着孙娜走了过去,然后同孙娜一起停在电梯旁,两人交流着什么。
一瞬间,杨梦文刚才所有的激情都被冰冻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空气一般,那种被她视而不见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有些沮丧,也有些懊恼,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被人羞辱的感觉,他感到脸有些发热,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记耳光。
见孙娜和那人有说有笑,他摇了摇头,苦笑过后,慢慢回过身去,脚步踉跄地朝步行梯走去,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狗屁青春!狗屁学路!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该醒醒了!
开了通往步行梯的门,他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顿地往楼下走去,脚步沉重,沉重得他每迈一步都很吃力,走下十几节台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在楼梯间里回荡着,你是有无数个人在一起嘲笑着他。
突然,他高声喊了一句:“杨梦文!你他妈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喊完,他觉得胸口好受多了,但刚才郁结起来的心火却并未因此散去,反而更加烧得他浑身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