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做事如风雨雷霆,事关辅国公杨旭,这是太子派的中流砥柱,他更是格外用心。
经过他缜密的调查,将发生在青州、蒲台两地的各种蹊跷事儿认真分析了一番,并且多次提审唯一的也是最关键的人证徐泽亨,他觉得证据虽然单薄,但是夏浔在这桩案子里边的确是疑窦重重,可以做做文章。
关键是,对这样的宠臣、权臣,若是别的案子,皇都可能睁一眼闭一眼,甚至出面和稀泥,然而事涉皇朝存续、事涉图谋不轨,那就不是任何一个皇帝能等闲视之的了。
尽管夏浔已经竭力置身事外,叫人拿不住他在场或者由他授意的证据来,除掉林羽七一事更是假手于锦衣卫南镇,叫纪纲吃了一个哑巴亏,可他要泯灭的不是一个人的痕迹,而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甚至还涉及到了其他势力和组织,饶是手段再高明,哪能不露丝毫破绽?
陈瑛心中暗暗有了谱儿,他觉得这事儿,恐怕那辅国公杨旭是真的难逃干系,然则这么大的一个官儿,没有铁证,纵然疑点再多,也不可能就此拿人。这辅国公曾经被拘审过一次,那一次同样不是因为他牟私经商、收受贿赂,而是私通外藩,交结异国,这是属于反迹范畴,朱棣果然反应迅速,立即将他下狱,切断他与外面一切联系,随即进行调查。
可那件案子的结果呢?好几个三四品的大员人头落地,淇国公丘福贬谪北京行在,原本呼声最高的二皇子最终失去皇位,也未必就没有这个原因在里边。而这一次,比一次的罪名更严重,案子依旧属于谋反的性质,可皇帝却只是把夏浔安置在一座清静的寺庙里,暂时限制了自由,却没有入狱待查,显然是经由次之事以后,皇不再轻率相信他人的举告,因此陈瑛更是慎之又慎。
他给自己的定位是:“皇叫我查,我就全力以赴地查,务求拿到真凭实据,把夏浔拱倒。但这里边,我绝不能动什么手脚,今日之杨旭较之浙东案时,权柄更重,威望更高,不能捏造证据。任何证据,皇帝都可能亲自过问的。我不能把自己栽进去。如果拱不倒杨旭,那么,我就反过来对付原告,不管是纪纲完蛋还是杨旭倒霉,对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证人拘到京里了,从蒲台那边拘来的证人包括戏班班主王宸堂、那个一直无人知道名姓,大家都只唤婆婆的老太婆子,这时因为过堂问案,也终于知道了她的姓氏:裘氏,此外就是唐赛儿母女。彭家那边就多了些,除了彭庄主,还有他的几个在车马行、武馆、客栈等各行当充当掌柜的兄弟、堂兄弟。
这些人严格说来还不是罪犯,尤其那裘婆婆都年过八旬了,人过七十不动刑,就算真的确认有罪,也少有再作处罚或予以监押的,何况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嫌犯,不过这时不能单独安置她,因此只是全都关在刑部的候审堂里,条件比牢里好些。
要想落实杨旭的罪名,陈瑛就得从被他拘回京来的大批人证中,再得到一些更有力的证据。然则提审嫌犯的时候,陈瑛却发现根本撬不开这些人的嘴。
此前夏浔的通知,已经抹杀了一切证据,所以他们有恃无恐,事先通过种种形式的提示和预演,也让他们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们很清楚如果招认是白莲教,只有死路一条,咬紧牙关还有一线生机。
而都察院一则不能动用锦衣卫那样令鬼神都恐惧的酷刑,二来这案子已经有太多人关注,他们也不敢妄动大刑,以免落个“屈打成招”的嫌疑。要查的人是一位国公,你对嫌犯、人证“屈打成招”,这事儿一旦不能定案,你就脱不了干系。
陈瑛现在是左右都可逢源,哪会一屁股坐稳在纪纲身边?由此,他只能利用自己办案多年养成的缜密思维,反复盘问辩驳,然则只要问到对方哑口无言,对方就真的无言了,除了大呼冤枉,旁的再也不提。陈瑛派人去提人时,已经把他们的家都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物证可拿,又动不得大刑,案子毫无进展。
有鉴于此,陈瑛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敢让徐泽亨和一干人证碰面对质,徐泽亨一介小县百姓,并不了解京里这些衙门的设置,他被锦衣卫押到京里,再从诏狱转到都察院,审来审去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仍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下,惮于锦衣卫的严刑不敢翻供,可若叫他与那些人见了面,察觉事情有了转机,再来个堂前翻供,这事儿就麻烦了。
一向以办案了得而自诩的陈瑛终于碰了叫他头疼的案子。他从诸多蛛丝马迹,明明嗅出辅国公大有可疑,可是在经验丰富的潜龙秘谍暗中督促下,一应有力物证全都毁灭了。而人证呢,彭家那些人不消说了,你就是动大刑逼死他,也未必能吐露一言半语。裘老太婆都快成精了,啥也问不出来。至于那戏班子老板,知道的本就不多,而且他也是个白莲教徒,生死悬于一线,根本不可能吐实的,他做这戏班子掌柜久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对答更是滴水不漏。
本来陈瑛觉得最有希望做为突破点的是唐赛儿母女,可这接生婆子的嘴一样撬不开,那个小丫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从她嘴里更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一旦问多了,她就嘤嘤地抹眼泪儿。
陈瑛虽然是个酷吏,可他经手的案子,样样证据确凿,纵然有人过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他的办案风格同锦衣卫惯用酷刑逼供、无中生有构陷的粗暴手段大不相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