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福蹙眉道:“船只一碰就散,武器上也无甚特色,怎会容他们祸害至今?”
陈暄木然道:“因为,他们的船拚不过就逃,大海茫茫,很难追及。他们通常是登岸做战的,以我淅东沿海为例,诸多海卫之中,仅有太仓、观海两个卫所有船,其他诸卫都是陆战的军士,只能据岸防守。可海岸漫长,防无可防,他们一旦登岸,那就是近身做战了。
倭人常以三五十人为一伙”每伙之间相距一两里地,鱼贯而行”形成绵延数十里的长蛇阵,不攻大城大卓,专挑没有城墙的村镇小县劫掠,不容易包围、不容易歼灭”我们兵力纵然占优,却不可能迅速集中到他们登岸的地方,他们一旦登岸,进入村镇,那种巷战的地方”我们的优势就难以发挥出来。
偶尔附近有我大股军队,对他们当真形成了威胁,他们还可以裹挟当地百姓,以老弱妇孺为肉盾,令我们进退两难,从而杀出重围,接着重新进行捉迷藏。而且,他们在当地有些内奸眼线,可以为他们带路,所以对乡间地形之熟悉,更甚于我们的卫所官兵……
若以沿海诸省合力,统一部署运筹,在陆地上处处设防,调兵围剿,同时多造大船,在海上围追堵截,不予其停留之地,要予倭寇重挫,还是办得到的。不过,下官以为,如此劳师动众,仍旧难以触及他们根本……”,陈暄苦笑道:“下官以为”在海上,根本不可能消灭他们,现在不能,以后多造海船,可以远航万里,同样不能。而陆地上,我们也不可能把沿海处处驻兵,沿海地形复杂、村寨简陋,又无法像西北一些地方,筑堡寨纳民众于内,来个坚壁清野,他们出来一百人,哪怕只有一个带着掠夺的财物活着回去,就能再吸引一千个人加入海寇的行列”野草一般”杀不胜杀!”
丘福冷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们能有多少人?”
丘福自幼投军行伍,是个不读书的武夫”可陈暄却是一位儒将”听了这话心中不觉有气,便淡淡地答道:,“隋炀帝三征高丽,以致亡国,不是败于高丽之手,而是因为战争旷日持久”民间耕稼失时、连年兴兵、徭役无尽,以致十八路反王灭了大隋。大都督,陈暄是武人,不怕打仗”倭人是穷叫化子,不怕折腾,可咱大明数万万百姓,折腾不起!”,丘福怒道:“以你的说法”我们拿他们岂不是全无办法了?”,陈暄默然片刻,说道:“上一次辅国公格安双屿海盗时,曾与下官论及东海倭寇……”,他瞟了丘福一眼,见丘福没有反对”便道:“辅国公以为,倭寇根出〖日〗本”要想彻底歼灭他们”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以武力震慑、以〖日〗本对我天朝谋求通商之需求,软硬兼施,迫其配合行动,让倭寇无立足之地。这样,纵有残余,也难成大患。
不过,辅国公还说,堵不如疏,即便以此手段,也只能消弥一时之患”久而久之,倭寇必然再度兴起”盖因利之所至。远的不说,南海现在就有剧盗,武装大船比我水师还要厉害,他们可不是倭人,而是我〖中〗国遗民,可是同样为祸一方”侵扰我沿海居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辅国公说”恩威并济”只是迫使各方配合”让海盗走投无路。要想真正消弥祸患,还须釜底抽薪”我朝如能开海通商,惠泽万民”而做海盗又时刻面临覆亡之险,那么在一本万利和无本万利之间”大部分海盗还是肯放下刀枪,做个顺民的,这样于国于民也有益处。”
丘福见他口口声声都是楞旭”好象对杨旭佩服的很,心中暗自恚怒。
徐景昌那个小混球就不用提了,只知道跟在杨旭身边摇旗呐喊”丢尽了乃祖乃父的脸;朱能那个老滑头,人家都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撤尿了,居然还要给他面子,赶去赴宴。如今这个陈暄”简直搞不清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人还是杨旭的人了。
丘福忍着气问道:“陈都督,你是武人”还是文臣?杨旭从不曾带过一天兵,他知兵么?他懂得军事么?这些想法,不过都是文人的夸夸其谈罢了。如果每逢犯边之敌,都有这样手段应付,那还要我们武将干什么?”
丘福只是一个单纯的武人”他想的只是如何取得胜利,却不会去想战争是为什么服务,因此视野就很难放在战争之外的解决办法上。i斥了陈暄一番,丘福断然道:“双屿岛群盗不是已受了朝廷招安么?食朝廷傣禄”就要为朝廷做事!
我们在东海,如今已有三个卫所,拥有出海一战的能力,三卫互成犄角,进可攻退可守,以倭人所拥有的那些破烂战船,几乎没有的远战武器”一旦海上遭遇,还愁不能歼之么?至于陆地方面,本督也会妥善布置”除非他们不来,否则”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丘福在帅案上狠狠一捶,睇着陈暄道:“你说,倭人常趁春汛秋汛侵我沿海,冬天,他们不会来?”
陈暄道:“也不然,冬季”倭人也有一战之力,只不过比起春秋两季,倭寇要少了许多。不过,冬季仍能来我沿海滋扰的”就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了,他们的船只比较精良,盗众的武力也比较出色,所以,人数井起春秋两季虽然少了,却也不好对付。”,丘福冷冷一笑”hua白的眉毛向上一挑,说道:“好!老夫就先拿他们试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