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农村每天吃饭一般都是一顿汤三顿饭。早上起床就喝汤,夏天一般都是喝完酸辣开水、吃两块馍。喝完汤下地,10点左右吃早饭,叫饭时饭。中午两点左右吃中午饭,叫晌午饭。晚上7点、8点才吃晚饭。
此时正是下午,男女老少都在地里、场里忙活,村子里静悄悄的。
三轮车一直开到了陈观家院子门口。
改革开放这十几年来,五龙峪村变化很大,出现了平房院落。陈观家因为他母亲有病,没有能力盖新房,还住在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院子里。
五龙峪这地方民风淳朴,家家户户去地干活时基本上院门都不落锁,门关上就行,便于邻居们来借农具。
陈观推开自家院门,喊了声“妈,我回来了”,就走了进去。
踏进自家的院子,心里面有一种游子回家的欣喜和感伤相交织的感觉。
陈观的母亲因为长期偏头疼,睡眠不好,一直都是病殃殃,平时不能下地、守在家里。
奇怪的是没有人回应,院子里一片静寂。
陈观打眼望去,只见院子里很干净,正中间的那株古老的核桃树依旧枝叶繁茂,结满了青色的核桃,把院子罩成了一片浓荫。核桃树下,那张陈观从小一直在上面写作业的用一棵大树疙瘩做成的原木桌依旧静静的放在那里,桌面干干净净,似乎还在等着陈观回来爬在上面写作业一样。
陈观脸上突然间露出了孩子一般的顽皮笑容,走到原木桌前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顺嘴喊了声“妈,我渴了!”
没有回音,满院寂静!
陈观知道母亲一定是去给父亲帮忙了,不是去地割麦、拉麦,就是在打麦场里打麦。
陈观很孝顺,为了母亲看病,把助学金都邮寄回来了,但母亲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当然,陈观心里清楚,母亲的偏头疼属于疑难杂症,难治是一方面,最关键的还是家里没钱,不能把母亲送到大医院去好好治疗。陈观一直都想着等工作后赚了钱,首先就是给母亲治病!
坐了片刻,陈观出门和三轮车司机一起把拉的东西卸了,搬进父母住的上房,把肉取出来放到厨房里一个大水盆里泡着,这才给了车钱,打发司机把三轮车开走。
舀水洗了把脸,陈观出门向村西头自家的打麦场走去。
陈观的父亲陈学智和母亲郑玉莲确实正在打麦场上准备打麦。不过,陈观家的打麦场上很热闹,除了来帮忙的两家邻居外,还有组长白爱国和电工白保国弟兄两个,正在和陈观父亲陈学智、母亲郑玉莲吵架。
五龙村是一个行政村,共有五龙村、山前村、山后村、桐花架村、岭东村、岭西村、前沟村、后沟村、河底村共九个村民小组,分散在五道山岭和沿河地带。陈观家所在的五龙村只是五龙行政村的一个村民组。
农村早已分田到户、各家单干了,但是象三夏收麦时打麦这样的活儿,劳力少绝对干不了,得互相帮忙。基本上是两三家合伙打麦,从早上到晚上连抽转。
陈观家人口少,只有六亩地,一年两熟,收完麦子种豆子,基本上夏收吃粮,秋收换钱。就这还是因为陈观上大学转户口时已经分有地,户口转走后村里没有调地,他家依然是按三口人种着六亩地。要是村里一调地,他父母两口人,就只有四亩地了。
地少,麦子也少。过、初中的时候,暑假都回来帮助父亲干活,爷俩两、三天时间就把麦子割完了,然后就开始套牛碾场,一天碾一场、连续碾几场,早上把麦子摊到场上,吃过饭时饭开始碾场,下午就是打麦秸垛子,扬场,吃晚饭前新鲜的麦子就已经拉回家里了。后来,五龙峪架电了,陈观他爹咬咬牙买了电动机和打麦机,再也不用赶牛碾场了,收麦速度就快了,基本上一个下午就打完了。
几个人吵的太专注了,连陈观走过来都没有人发现。
陈学智年强时候也是一表人才的好小伙,可惜岁月蹉跎,还不到50岁呢,就已经满脸沧桑了。
陈观老远就听清楚了,打麦机和电动机都支上了,电工白保国不给送电,说是陈观家一年没交电费。想叫送电不难,先把电费交了。
组长白爱国说的是陈观家去年的乡统筹、村提留没有交,拖了全组、全村的后腿。想打麦用电可以,先把乡统筹村提留交了。
陈学智说的是打了麦子,拉到集上粜了,一定把欠的电费和乡统筹、村提留给还上。这个时候正是打麦的时候,好不容易轮到了,不给送电的话,万一变天了,满场的麦子就可能沤坏。
白保国好像当个电工有多了不起似的,说话咄咄逼人:“学智叔,不是我不相信你,咱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啥情况咱心里都有数。你家婶子常年有病,欠了一屁股两河滩的债,四处是窟窿。就你打这点麦,全拿去粜了,也不够婶子吃药,你还能有余钱还电费?要不,咱写个字据,订个时间,写清楚到时候不还咋办!你敢写不敢?”
这白爱国、白保国弟兄两个太过分了。
陈观家是穷,但是村里的乡亲们都知道老陈家的儿子就要毕业了,就要赚钱了,老陈家的穷日子要到头了,没有人敢瞧不起陈学智两口子。而且,想当年陈德大在五龙山区威名赫赫,拉游击队、解放五龙山区,谁敢欺负他的后人?就算陈德大后来蒙冤,妻子吓疯,陈学智单根独苗、被生活折磨得英气全无,没有了老陈家好男儿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