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一点,我也确实有过疑虑。”
符昭凝然道,“不瞒你说,你被公主强留在长风酒楼后,我随后就赶到驿馆想要拜见王延大人商量对策,谁知他却闭门不见,听说他已经打算明早启程回国了。”
“由此可见,王延并非是想要接我回西秦国。”
秦渊笑了笑,眼中透出些许苍凉,“我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真的奉命来接我回去的。”
符昭叹了口气,“西秦国的皇帝,毕竟是你的亲哥哥,你为质北燕多年,对他的皇位并无半点威胁,而今他已经即位,为何一定要你死?”
“要我死的不一定是我哥哥。他的母后,当今西秦国的皇太后,更有理由要我死。”
秦渊的声音里透着些许苦涩,“当年若非那位皇太后暗中运作,我和娘又怎会被派到北燕国为质。我父皇在位时,她还有所收敛,而今她的亲生儿子即位,她自然无需再顾忌什么了。”
“阿渊……”
对秦渊的家事,符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拍了拍秦渊的肩膀,以示安慰,“如今你总算处境无虞,以后你大可以放心住在长风酒楼。不过尤其要小心明月公主。”
一想到那个公主说要砍断阿渊手脚的话,符昭就觉得心里发寒,日后还是要设法在北燕皇帝面前为表弟求情,救表弟脱离那位公主的魔掌。
“表哥放心,我现在很好。”
秦渊轻笑一声,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那个公主一心想要拿我出气报仇,怎么都没想到会两次帮了我,帮我离开行宫的桎梏,又逃脱了王延的阴谋。估计她做梦也想不到,长风酒楼是表哥的人开的。”
长风酒楼是符昭命人开设的秘密基地,酒楼老板郭旺,是对符家忠心耿耿到随时可以牺牲性命的人。
当年符昭被废掉太子之位后,因身份特殊,与诸多旧友往来不便。而长风酒楼位居闹市,客来客往,反而不易引人注意,符昭遂将此处作为会谈议事的秘密所在,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
符昭到底还是心存担忧,“虽说那个公主这次无意中帮了你,可是听说她性子反复无常,又向来娇纵跋扈,只怕不会这么
轻易放过你,阿渊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秦渊点头,“表哥和禁卫军副使樊迟可熟悉?”
“有过几面之缘而已,樊迟是太子薛明辰身边的亲卫,职任侍卫队副使,是以未曾深交。”
符昭道,“表弟如何突然提起他?”
“这位樊副使宅心仁厚,当日在行宫中,我因害得公主坠马,被太子薛明辰责罚,昏迷不醒,便是樊副使一念之仁救了我。昨日也是他去接我和娘从行宫中回来,一路颇为照顾。”
秦渊道,“还望表哥有机会代我好好感谢他。”
“好,你放心。”符昭答应着,“阿渊,如今你既已从行宫中出来,西秦国对你又是如此态度,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秦渊却没有回答,似乎在想着什么。
摇曳的烛光映在他明亮深邃的眸中,如流动闪耀的星光。
好一会儿,秦渊才低声道:“表哥,我在易水行宫,遇到一件奇怪的事。”
“到底什么事?”符昭讶然。
“当时我高热昏迷不醒时,可不知为什么,我醒来后却清楚地记得,有人紧紧握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几句话……”
秦渊似乎陷入回忆中,声音很是低沉缓慢,“她说:‘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西秦国……你会成为西秦国的君王,天下的霸主,西秦国会在你的手里强大至极……你父皇若是泉下有知,绝对不会对你失望……’”
“那人果真这么说?你可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符昭满眼震惊,在北燕国易水行宫这种地方,竟敢对阿渊这个西秦质子说出这种话,简直不可思议!
敢对阿渊说这种话的人,一定是胆子大到了极点,也对阿渊自信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我曾问过樊迟,在我昏迷期间到底有谁来过我身边,可樊迟指天发誓,除了他和一名叫阿兰的侍女在一旁照顾,绝对没有其他人来看望过我。”
忆及那晚梦中之事,秦渊深黑的眸底有片刻的失神。
那个声音听来……温柔至极,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几句话如同烙印般刻在了秦渊的心里,便是在他从昏迷中醒来后,也一字未忘。
“阿兰就是今日陪着姨母的人那个侍女?”
符昭道,“说起这个,我还正想问你,阿兰不是行宫的侍女吗?怎么你们把她带出来了?”
“是樊迟樊副使的意思。他本以为我是要回西秦国的,见我娘病得厉害,担心路上没人照顾,不顾内廷司阻拦,强行把照顾我娘的宫女阿兰也带上了。”
“照这么说,当日你昏迷时是这个阿兰陪在你身边,那些话会不会是她说的?”
“我试探着问过阿兰,她有些懵然,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秦渊沉默了一会儿,“也可能是阿兰不愿告诉我,毕竟,在我昏迷时陪在我身边的女子只有她一个。”
“我倒不这么觉得,方才我带阿兰和姨母到我府中,她看起来甚是谨小慎微,我总觉得她说不出那番话。”
顿了顿,符昭迟疑着道:“阿渊,会不会是你思归心切,自己做的一个梦……”
秦渊苦笑:“我也这么怀疑过,那些记忆,也许只是我自己昏迷时做的一个梦而已。可是,却总是不愿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