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表达一下像她这样老实的傻子也是少有。秦商感动他没有拆穿她乃是女儿身,却也更是有些郁闷,这世上哪有还没有想出来计划就已经先失败了的事情啊。此时此刻又让她如何向他开口?
“小兄弟。”思虑间,颜央又唤了她一声。
“嗯?”她抬眼看他,却见他侧过了身子才提醒她道,“地上阴凉。”
经他这样一说,她才发现自己上岸后还没有穿那鞋袜,古代女子的脚一向是最不能露给别人看的地方,她倒是忘了这最大的忌讳。这极度失败的偶遇连连失态,她边穿着鞋边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如果说刚刚还能有商量的余地,那现在就万万不能开口直言自己的身份了。
颜央无疑是很体贴她的,侧着身子提醒她过后,已是单手执扇在脸侧,展开的扇面刚好阻挡
了他能看到她的视线。直到听到了她已经收拾妥当的声音后,才收起折扇状似无意的转过身,“近日夜凉,还是小心些为上。”
“多谢公子关心,夜色已深,在下还是先回家了。”匆匆鞠了个不伦不类的躬,她现在只想着快点趁着没出更多的丑之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
“赵姑娘。”这是颜央第二次唤她,用了正确的称呼但却唤的她心惊胆战,更何况他接下来说的是,“你还没有说为什么想见我呢。”
正要迈开步子逃跑的秦商艰难的转过身子,“公子何出此言。”
“我在船上无意间瞧见的你,本以为你只是偶然路过,却不成想这船绕了整个宜湖之后绕过来,你竟还在同一个地方,我只能妄自猜测你是不是想见什么人。”说到这儿,颜央抬眸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心下已是了然,“刚刚我说你想的是见我只是我的自以为是,若是唐突了姑娘,还望见谅。”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也太说不过去了。秦商狠狠心,正视着他的目光答道,“我正是要见公子您。”
“哦?那姑娘若是有事与在下相商,尽管直言无妨。”朝着暗处微微抬了下手后,颜央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公子可知皇上前日颁下的旨意,再过三日,我就要入宫了....”在来之前她早有一套说辞在心中,但到了此时,除了这一句简单直白的事实之言,她竟不知如何说下去。而不知幸与不幸,面前的这个男子实在太过聪明,但是看着她的神情和这一句话,便已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姑娘可是想让在下在朝堂助姑娘一臂之力?”他就这样更加直白的说出了她的最终目的。
“公子,”说不慌是不可能的,秦商只能尽量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也许我之前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过,但是现在不会了。您的立场我明白,我也不曾想与皇后娘娘争什么。只是这后宫的路太难走,我怕一个不小心就走进了死路,若再落了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我自己倒不怕什么,就怕累及了家人。所以,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不求您出手相助,只愿您念在今日这一面之缘,置身事外,不要也来推这一下就足已了。”
当今皇后的后位迟早会受到威胁,颜央身为皇后的侄子,定是要站在皇后那一派。她逃不过那时的一斗,所以不奢求他站在她这边,只求他能放过她一马。
这样说出心中想法,她无疑是有些尴尬的,不过既然已经放低姿态说了出来,便也只能继续厚着脸皮等着他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过了半响,颜央终于开口,声音里含着笑问道,“那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认得出你吗?”
秦商一愣,这件事她倒是真的不知道。原本听琴瑟说,他和她是从未见过面的啊。
“因为当初定了亲事之后,我实在是好奇名为秦商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便趁着大司马不注意,偷偷去瞧了瞧你,扒着墙头瞧见的。”说完,他自己已是先忍不住笑了。不过就算那笑容里没有那几分狡黠,秦商也知道他说的话只是为了缓解她的尴尬,故意拿他自己为玩笑逗她玩的。
“所以,”见她终于放轻松了,他才敛了笑意,认真的承诺道,“姑娘今日所说之事,在下定会记在心里。未能与姑娘结成良缘,是在下无缘无福,还望姑娘日后在宫中平安无忧,万事珍重。”
许是因为这承诺与祝福,又许是因为夜色下公子容颜如玉,秦商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喉间突然就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之感,但也只能微微屈身道了句,“秦商,谢过公子。”
回了府之后,无视了琴瑟关切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询问,秦商在房间里把房门紧锁上,然后将藏好的史书拿出来飞快的翻到了颜央那一页。而在这一页长篇大论的赞美之后,最后一段里,史官的语气变成了感叹和惋惜。
“永熹元年,昭懿皇太后淫不止,幸郎颜央,养宫中者久之。永熹三年,有告颜央常与太后私乱者,帝知之,大怒,乃取央欲车裂以徇,夷其三族。后柱国诸人每以仁惠皇后劝谏之,后数月,颜央赐鸩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