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上下百余口人都被关入了大牢。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趾高气昂,总觉得自己比世人高了不知几等,如今一旦成为阶下囚,可想其落差之大,心之惨痛。
更何况众人前途未卜,抑或是要被卖、亦或是要被流放、更有可能是被打被杀。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众人都是前途不妙,不知死活。
为此,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贾府主子奴才都惊慌失措,在阴森可怖的监牢里哭得声嘶力竭,几乎不曾死过去。
那些个牢头听得心烦意乱,拎着棒子恐吓了一番,这些人才好容易消停一些,但依旧还是低声啜泣。
麝月、秋纹和玉钏儿三个恰巧被关在了一起。
麝月这时候又是惊惧自己前途,又是担忧宝玉和宝钗两人:宝玉才刚刚吐血不久,宝钗更是还在昏睡之中没有醒过来。
她们两人这样子,再被关进这牢狱中,十之八九要丢性命。
她正心里翻江倒海一样绞着呢,猛然就听监牢深处有人大声喊:“老史,老史,快过来!这儿有个小娘儿好像是要咽气!”
麝月猛然听见这一句,登时吓得心都不跳了,瞪大眼睛死命往监牢深处看。
可是这监牢不知有多深,里头黑乎乎一片,隐约能看见淡黄的灯光闪动,却是看不清人影儿。
秋纹和玉钏儿也听见了这声吆喝,把个秋纹吓得哆嗦不停,一把紧紧搂住麝月,低声叫道:“麝月,你听他们说什么?说是有人死了?怎么就能有人就死了?是谁?”
玉钏儿听了这声喊叫,也是惊得满脸雪白,抬头瞪着监牢深处,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麝月更是担心得恨不得就死过去,再也不用知道这些事情才好。她紧闭着眼睛,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小嘴不停地叨咕:“不是宝钗,不是宝玉,不是宝钗,不是宝玉……”
秋纹也听不清她到底在低声叨咕些个什么,忙不住嘴问:“姐姐,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麝月哪儿有功夫回答,只是死死抓着秋纹的手,浑身直打哆嗦。
很快监牢里头就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听着是有人抬着什么东西出来了。只听他们边走边说:“真特么的,看着这小娘子瘦得没有几两肉,怎么抬起来死沉死沉的?”
另就有人说道:“废话,死沉,死沉,这人死了自然是沉的……”
麝月听了这几句话,更是吓得脸更白了,连低声叨咕都叨咕不出来了,两个嘴唇哆嗦个不住,眼泪流得更凶了。
秋纹也是害怕得死死搂着麝月,一头扎在她怀中,不敢抬眼看到底是谁死了。
就连玉钏儿都惊得满脸惨白,不住口道:“是谁死了?怎么这么快就死了?是谁死了?”
她正念叨着,就见从黑影儿里有两人走了出来,抬着个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
那女子头发乱盖着脸,却看不清容貌,双臂拖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她的穿戴,应当是薛宝钗无疑。就是她身上这件儿密合色的对襟团花小袄,还是麝月她们三个不久前才刚刚给穿上去的。
“这……她……她……她是宝姑娘……是……是宝姑娘……”
玉钏儿失声惊呼,捂着嘴就哭起来。
她以前和宝钗并不太熟悉,但近来这些个日子,宝钗住在王夫人处,两人却是朝夕相处。宝钗为人宽厚,对她极好。每每王夫人心气不顺拿她撒气的时候,宝钗总是在一旁劝解保护。
玉钏儿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底里实则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亲姐姐一般。
每每她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摸她头发的时候,玉钏儿都恍惚间把宝钗看成了金钏儿。
旁人都说薛宝钗惯会乔装,实则心内城府极深。玉钏儿却知道,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那是怎么样装不出来的,和金钏儿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她和薛宝钗在一起呆了几个月,心里就拿她当亲姐姐当了几个月。
如今见到宝钗如此横死,玉钏儿心里一片惨痛,两只手死死绞在一起,就连指甲齐齐折断也没有感觉到。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当日金钏儿也是这么被人抬了出去……
宝钗,宝姑娘,宝姐姐,她居然就这么死了吗?怎么可以?
玉钏儿惨痛异常,麝月在一旁见到抬出来的果然就是宝钗,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抱着秋纹就放声痛哭起来。
秋纹扎在麝月怀里,忽然听见她大哭,不觉也回头看了一眼。待见到那横死的果然就是宝钗,秋纹也失声痛哭起来。
她们虽然在一处没有多久,但这位名儿上的二奶奶对她们两个极是体恤,她又识大体,能忍旁人所不能忍,是个极好的人。
没想到她还这么年轻就去了。这叫人怎么不伤心?
三人痛哭流涕中,只见宝钗被抬远了,这才惊醒过来:这恐怕是她们最后一面了,日后恐怕再也不能见了!
想到这里,三人更加不能自己,哭得肝肠寸断,喉咙里都要喷出血来。
那几个牢头本想恐吓她们三人,但见三人哭得委实是惨痛,心里也就慢慢不忍起来。
且说麝月三个正哭得尽情,突然就见方才抬了宝钗出去的两个人又跑回来了。
麝月等人不觉就瞪着二人,却听那两个人叫道:“外头下大雪了!也真是奇怪,这都入春了,怎么突然就下起那么大的雪来?一出去打得人都睁不开眼。”
有牢头人便问道:“方才你们抬出去的人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