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都熟头熟脸,如果看到门开着,就知道家里有人,通常直接就进来了,大都没有进门前要叩门的习惯。
即使有叩门者,通常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院门外同时喊一嗓子,”小(桑林)巫在家么?我是某某家的某某某!“
但这人只在外面叩门,却不出声音,也不见有人进来,小桑林巫心底就起了疑,连忙站起了身。
她急急忙忙地走出堂屋,朝那院门外站着的老者打量了一眼,看着有些面生,略带不解地说道,“进来吧,家里有人,你是哪个村子来的?”
那老者叩门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见小桑林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却又站在堂门前,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心中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老者不再坚持,终于跨步迈进了院子,一边走近小桑林巫,一边上上下下把小桑林巫里打量了一番,试探着说道,“这里应该是桑林巫的院子,你却不是桑林巫。”
话说到这里,老者眼睛一亮,看着小桑林巫脸上的那颗痦子,一脸惊喜地说道,“老夫果然没有记错地方,你应该是丫头吧?丫头,别来无恙,还认得老夫吗?”
“你是……”
小桑林巫听老者提起自己过世的母亲,桑林巫,已经愣了一下,知道对方应该是母亲的老相识,却一下子记不起对方是谁。
毕竟自己的母亲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和她同龄的人也所剩不多。
现在又听对方竟然叫起了自己的乳名,小桑林巫脑海中不禁浮起一位老伯的影子,再定睛一看,目光一亮,脸上惊喜不已。
“你是,你是原先邑城里的,邑城里的卜正大人?“
小桑林巫声音颤抖,不待对方回答,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伏下,恭恭敬敬地拜倒在院子里的土地上。
那老者抢前几步,虚手作势,要小桑林巫起身,语气中也蓦然多了一些悲凉,“果然是丫头,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感念你还记得老夫。老朽早已经不理邑事,不是什么卜正大人了,一个待死的老头子而已。“
小桑林巫眼圈子都红了,“卜正大人过谦了,我母亲在世时,天天念叨您的恩德,说是若是没有大人当年的教导……”
老者听得出小桑林巫的弦外之音,脸色一变,满眼的哀色,“桑林巫走了几年了?”
小桑林巫用袖子擦了擦眼,老老实实地答道,“将近十三年了,就在卜正大人离开邑城后一两年的事情。”
“十多年了,唉……我也老了。”
那老者面有哀色,见小桑林巫仍然跪在院子里,心有不忍,”丫头,老夫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要让老夫一直站在院子里么?”
小桑林巫这才醒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告罪,一边手忙脚乱地请老者入了正房。
老者被小桑林巫恭敬地安排在上首,她自己则在下首的茵席上跪坐相陪,一点都不敢马虎。
这老者是一名低级贵族,位列中士。
“士”是这个年代最低级的贵族称号,有上士、中士、下士的区别,再往下就是普通的国人了。
老者姓“赢”,氏“司”,名“格”,通常被称呼为“司格”或者“卜正格”。
他曾经担任过蒲城邑的卜正,主管邑内巫觋之人,负责祭祀时的舞蹈、降神、歌兴等事事,当年和蒲城邑内的野巫接触较多。
那时候桑林村的野巫是小桑林巫的母亲,人称桑林巫。
而当时的小桑林巫,虽然年龄已经不小,但还只是老者口中的丫头而已。
这位曾经的卜正大人,虽然身为贵族,却难得地平易近人,对桑林巫这些乡村野巫没有什么架子,平时照拂颇多,所以才让小桑林巫到现在都感念不已。
更何况,老桑林巫还算是老卜正的半个门生,这关系比其他野巫自然又亲近了一分。
可惜他十多年前的时候,因为在蒲城邑内受到其他官员的排挤,不得已回到了都城,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老桑林巫和小桑林巫母女虽然感念老卜正的恩德,但苦于地位低下,性子又胆怯,自然不敢随便联系他,所以一直不知道老卜正的近况。
今日小桑林巫见卜正大人亲自找上门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激动不已。
两人坐定后,又聊了三两句闲话,唏嘘了一番,立刻就切入了正题。
“丫头,身为野巫,自然应该有教化村民之责,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没告诉过你吗?我昨天刚回到邑城,立刻就听说你们桑林村最近民风不佳,竟然出了个好勇斗狠的无赖少年?此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无法无天,叫什么‘子壮’,你可知道?”
老卜正挺直身子,两眼盯着小桑林巫,忽然一脸厉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