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半落风浪舞,舟船入港无危颠。
烹鲜热酒招舍己,沧浪迭唱仿扣舷。
醉来举盏酹明月,自谓此乐能通仙。
遥望黄尘道中客,富贵于我隔云天。”
少年正自远眺着,这时忽有渔歌从沧江支流的江面上传来,伴着淼淼碧波拍荡之声,清朗明澈,似近似远。
少年闻声,顿时展眉望去,只见一位胡子拉碴的健实中年人倾坐于一叶扁舟的边缘,任大浪滔天,仍旧岿然不动。与其说是整个人扦入小舟中,不如说是人舟合一,浑然一体。
他一手捏起云雾缭绕、吞吐白舌的杯盏,仰头往口中灌入热酒,边饮边长笑放歌,声震长空,渔歌悠扬,明明隔了老远距离,尚需不少舟程,却仿佛无远弗届,逸兴遄飞之下,不禁慷慨放歌,颇具古之豪杰的豪迈气概。
少年不发一言,默然倾听水上歌谣,对渐渐邻近自己所站江岛的扁舟及其所载高歌者行注目礼。
“小空,这么快就醒了啊!是自然醒吗?要不再睡会儿?”
饱含关怀的亲切话语从上岸的壮实中年人口中娓娓道出,让少年颗粒无收、千疮百孔的干涸心田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治愈皲裂,如春风化雨一般,努力抚去不能对外人道出的伤痛。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
少年抬头望着面前的义父,虽说胡子拉碴的,有些颓废感,但却没有蓬头垢面,而是简简单单挽了发,可见平日里他并非毫不讲究的人。
面容方方正正,老成持重,孔武有力,身板硬朗,浓眉厚唇,眼睛不大不小,却炯炯有神,不塌不翘的鼻梁绝配他这一张方正脸。
总的来说上天将他雕刻地很匀称,是严格按照中年男人的大众标准来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眉宇间总有郁气凝结,挥之不去,从其平日里一言一行,一举一止,一蹙一颦偶尔能体现传达这种难以言表的愁绪,尤其是他独处时那寂寂孤影显露无疑。
中年人成孤也观察着眼前的义子,成空,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
相比之下,成空就长得极其妖孽了。
精致的容颜秀美绝伦,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凤目翘鼻,瘦腰薄唇,容彩惊世,美玉无瑕。绝代风华若划为十分,那么英挺的俊气可占三分,入骨的绝色独霸七成。
如今到底还是青涩稚气些,眉眼只是初步长开,不过,若是再过个几年,就不知会变成一个怎样勾人心魄的魔物。
成孤活了几十年,从未遇到过俊俏方面能出自己这个义子左右的人,他真心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认为眼前的昳丽男孩儿若是存心吸引谁,那么上至八千岁,下到八个月的女性都难免会着了他的道儿。
比之寻常人要修长不少的蝶翼睫毛随着其眸光流转而微微扑闪,一双眸子有着桃花眼的硬件,内里眼神散发沉凝淡定的冰晶质感与死灰般冷漠气韵,避人于千里之外,让人觉得看他时很远,看海天之隔反而很近。
整个人沉凝静寂,仿佛天生透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淡泊漠然,整个人宛若神环加身,似天仙谪落凡俗世,田野迎来玉麒麟。
他是如此颠倒众生,侧脸俊逸,正脸绝美,男身女相,直如花树堆雪,凤立世间,好似上苍后裔,天赐之子。只从外观看,若不是有微微隆起的喉结显露出来,修长斜飞的长眉镇压女气,以及将粗布大衣撑起的挺拔屹立、瘦削精干的身材,任谁见了都不会把他当成男子。
眼前的义子长得太过妖孽,这也是当年成空牙牙学语时他没让他叫父亲的主要原因,问谁谁信呐?
此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再联想到这个义子十几年的“突出”表现,实在感慨不已。
这孩子从出子到现在就没有饿过渴过,也不曾感到疲累过,几乎没有笑过,从来未曾哭过。
按道理说若是没有踏上修炼之路,达到不需要餐霞饮露的境界,身为凡人是不可能不需要食粮的,这不现实,而小成空从抱上来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漫长十五载岁月从未有过嗷嗷待哺的情况,然而当人主动喂给他,他却四处扭头不要,用行动简单粗暴地表示了他的嫌弃。成孤根本不相信他一出世就有了道行基础,达到最基本的辟谷层次,难以置信。
自从教会他划船,他就常常泛舟航行,环绕江边小岛,一划就是一整天,上岸时没有一丝疲态,一滴汗水,轻盈矫健。
成空从漂流口滑出来现世时,没有嚎啕啼哭,更没有笑,一整个光屁股娃,没有襁褓包着,衣物裹着,在纷纷扬扬的鹅毛雪天,仿佛一点也不冷,粉雕玉琢的小手小脚不曾冰凉,有一股热乎乎的暖意,在他拥搂的环抱里也不动弹,只是大睁着一双黑黝黝有如深渊巨口的眼瞳静静地瞅着他,望得他直愣愣的,明明已经功参造化,却莫名有些发怵,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即使是身处最危险的逆境,最委屈的情景,也不曾哭过,仿佛缺了泪腺,是天生无泪之人。
总之,他这个义子实在了不得,超凡脱俗,人间绝品。再想到这个义子后背的多余的轮回痕迹还有前胸的“空”之一字,不由得觉察有种大恐怖在盘伺,无时无刻不在准备吞噬成空。
“义父,我又梦到了那个梦境。”
也许是气氛太过凝滞压抑,成空罕见地开了话头,不愿义父为他的容貌而大惊小怪的,而且心里确有疑问相问询。
“嗯?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