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广善寺,是皇家出资修葺的,自先帝时期便一直是每年的祭礼之所。
还未到三月天,冰雪初化,厚衣未落,良卿拢着身上的皮裘安静的跟在白笙身后。
帝后乘辇,妃嫔等安于马车,皇亲贵胄驱马,随行臣子便只能徒步。
将自己的手笼向身后递了去,白笙语中微有责备:“光仔细我了,就不知想想自己。”
抬手接过,手上传回对方的体温,使她心里乱了几分,低着头应了声:“忘了。”又继续沉默了起来。
瞥到这一幕的炽楼,笑的很是意味深长,眸色幽深的看了看远处的帝辇,轻勾起的唇角,瞬间染满了冷意。
广善寺在望,为示心诚,一里外落辇停车下马,众人皆改为了步行。
觑起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那一抹明黄,炽楼面上忽然泛起了浓浓的笑意,白笙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炽楼摇头,语声很轻:“帝王风采太甚,敬仰罢了。”
到得山顶寺院,待时辰到了,祭礼便开始了,所有人皆俯身而拜,帝后致祭词,随即皇亲祈愿。
祭礼十日,首祭结束后,众人便纷纷随着寺中的僧人前去安置了。
“也不知安师病的重不重。”白笙皱眉道。
从不曾缺席祭礼的少师安洋,今年却在祭礼的前一日,告病了。
见他面有忧色,延熙劝道:“安师方一告病,皇兄便遣了半个太医院去给瞧,不会有碍的。”
瞥了眼正默默喝茶的炽楼,延熙道:“皇兄听闻公子随行而来,特意嘱我午后带公子前去一见。”
手上顿了顿,他还没开口,便听白笙道:“什么时候的事?王爷之前怎么没提过?”
“今日,我也是才有机会和你们说。”
炽楼道:“王爷替在下推了此行吧,在下只是平民百姓,实在怕君前失仪。”
白笙却问道:“你不是说,想要一睹圣颜的吗?”
炽楼一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于是,装作沉吟了一番后,他还是应了下来。
午后刚至,延熙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安延昆下榻的院落。
延熙、白笙上前见了礼后,炽楼才俯身一拜道:“草民炽楼拜见陛下。”
白笙眸光一凝,延熙眉间紧皱,成顺呵斥出声:“大胆!竟敢面君不跪!”
踏前一步,白笙躬身道:“陛下恕罪,炽楼膝有疾患,无法着地,不是有意冒犯。”
心中一怔,炽楼眸色愈深的,看了看这个挡在他前方的身影。
虽知不忍则乱大谋,可他却不愿、不能,就算是假意也不行。
深深的看了眼他们,安延昆关切的道:“正巧陆栖随驾来了,便让他给这位公子看看吧。”
不待白笙出言,他便向着一旁的成顺递了个眼色,成顺会意,提步便走了出去。
白笙眼中隐有焦急之色,他本是想要替炽楼解围,可却没曾想,一向宽厚的陛下,竟较起了真。
正在他心中快速转圜之际,陆栖便到了。
瞥了白笙一眼,炽楼微弯下腰抚起衣衫下摆,客气的道:“有劳陆太医了。”
陆栖上手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后,身形一滞,吃惊的抬眼看着炽楼,却见对方依旧神色如常,他不由心思百转。
好半晌后,他收手回身,恭声道:“回陛下,这位公子伤的极重,臣回京后才有法可医。”
“既如此,就免了吧,来人,赐座。”安延昆淡淡道。
几人谢恩落座后,安延昆笑道:“没想到天下前三的归云,东家竟是个如此年轻的俊才。”
“陛下谬赞了。”炽楼显得很谦逊,可袖中,指甲却是嵌进了皮肉之中。
一番闲谈碎语,炽楼皆是对答如流,没有锋芒毕露,却也没有过多藏拙。
白笙一直安静的听着,时而抬眼看看他,时而眉目低垂静思,也不知在做何想。
各有心思的一番对谈过后,安延昆很是欣赏的问道:“你可愿入朝为官?”
炽楼摇头:“草民懒散惯了,加之还有商号要打理,只怕是分身乏术。”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愿为官呢,莫非朝廷真的对这些才士毫无吸引力,安延昆有些头疼的想着。
但却也没有强求,毕竟炽楼展现出的,还不够使他如对安洋那般,礼贤下士,也无法像对白笙那般,强行封赏。
又闲话家常了一番,安延昆便命几人退下了,自走出庭院,白笙便一直紧盯着炽楼的脚步。
可炽楼却是一如之前,毫无异状,他正想开口问询,迎面却见元康走了来。
元康像是没看见这几人似的,满面失魂落魄,眸中神采全无。
白笙上前拉住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去哪?”
元康看了看他们,低声道:“我出去走走。”
见他神色不对,延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元康眼中满是痛惜之色,喃喃道:“莫,莫姑娘如今已是父皇的嫔了…”
白笙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止住就要呵斥出声的延熙,他拉着元康回了院子。
屋内落座后,还没等白笙开口,延熙便忍不住了。
“老八,那莫姑娘虽是绝色,可她如今已然入宫了,你断断不可再有妄念。”
“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她定然不是自愿入宫的,父皇是圣主明君,怎可强迫一女子!”元康满心痛惜。
方才极远处的那一瞥,佳人眼中的哀戚,直让他觉得,整颗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