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朓紧闭双眼,原地定了几瞬。
孟双衣小心翼翼探出头,琢磨他到底在做甚么。
他足下生风,干脆利落地练了几招缓慢的动作。夜里树上有聒噪的虫鸣。罗朓就这样闭着眼,抓过藤叶。软叶在气的作用下,如同锋利硬直的箭……将藤枝上的小毒蛇斩落在地。
谁又说这人文不成、武不达?分明,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孟双衣面色凝重。
忽然,罗朓似乎察觉到什么,足尖点地,轻巧跃起,几下飞至青桐树上。
待孟双衣反应过来,二人已然面面相觑。
他面无表情,非常浅淡地划过一丝惊愕。若不是抓着的梧桐青叶摇摆,孟双衣几乎感觉不到罗朓心头闪过的杀意。
他……是想杀了她的?
因为她窥见了他的秘密。
孟双衣咬唇,想说话,被罗朓制止了。他用眼神示意她安静。于是气氛继续静默,只有亭亭的青桐迎风舒展。不远处青翠被夜色涂上一层粘稠的墨汁,墨浪翻涌,大山连绵着看不到头。
她看看山,又回过头看罗朓。
他正在观望那一轮明月。
“炼薛!你怎敢如此对我!你停下!”是云灿的声音。
小双衣鼓着眼睛,与偷窥罗朓练武一般的姿势,佝下身子,扒着树枝。身后罗朓也想到这一着,表情复杂。
炼薛面向青桐,停下脚步。
“炼薛……”云灿也停下,就在站住的瞬间,豆大的泪珠自她眼眶滚落,“我已及笄,国君与阿父应诺将我嫁与公子延……”
“公子延可托付。”炼薛怀中抱着刀鞘,侧头。
“你怎可,你怎可……”
“主子,炼薛不值当。”
“哈哈哈哈,怕是这人间不值当!”云灿以手帕拭泪,月光衬得她肤白剔透,竟似志怪传说中夺人精魄的山精。“也罢,是吾妄想。本生就金丝雀,何苦羡慕苍穹中的鹰?”
炼薛这才转过头。
云灿却出奇不意,揪住他的衣领,莽撞地冲进他怀里。
竟如此刺激!?
孟双衣简直要擦亮眼睛、摩拳擦掌。罗朓轻飘飘一眼掠过,似是对贵女此种行为有所不齿。
她瞪了他一眼,继续关注下方动静。
只见那云灿用尽全力,狠狠咬了炼薛一口。齿痕透过他夜间轻薄的衣服,留在左心口。
那一口当是相当用力,因为饶是习武粗犷如炼薛,仍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走了。脊背挺得笔直。
炼薛目视她,捂着胸口,紧随其后。
一切可说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孟双衣垂眸。
若不是今夜自己偷摸摸爬到这棵梧桐树上偷眠,又怎会瞧见应当被宙光掩藏的,两桩秘密呢。
然而当下,她似乎更应该当心自身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