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解领带的动作顿住,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眸色渐深。
他摸向口袋,里面有尹夏知给他的备用钥匙,为了防止姜皑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让别人进入,她做足了预防准备。
慢慢将钥匙旋入锁槽,江吟不自觉回想起刚才她站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单薄瘦削的肩无助地瑟缩起,眼眶泛红,像是哭过很久。
尹夏知的话隐隐回荡在耳畔:“江吟,这四年她很努力的想要康复,想回国,但她害怕,怕控制不住自己,怕伤害你。”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缩在情绪的蜗壳负隅顽抗,沉溺于情绪的阴暗面,也想要向阳而生。
只为了能回来,和你好好地在一起。
江吟沉吸一口气,推开门,毫无光亮的房间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每处角落都散发出逼仄阴沉的气息。
厚重的枣红色曳地窗帘遮掩住窗外刺眼的阳光,一点儿都不给温和的光线趁机而入的机会。
客厅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他走到窗前拉开半扇窗帘,借着光线将整间房子看清晰。
布艺沙发上依旧套着防尘袋,羊毛地毯一路延申至走廊尽处,壁炉中的火苗微小,渐要熄灭。
周围的温度冷下来,只穿一件衬衫抵不住屋里的寒气。
江吟握住窗帘的手加重几分力道,就要全部拉开始时,角落中传来轻微一声响。
是玻璃器皿掉落在地的声音。
珠子滚落几圈,终于停住,他顺着轨迹往过去,微眯起眼。
“不要……拉开。”
姜皑蜷坐在角落,赤脚踩在地毯上,脚骨线条绷起,与青色脉管交错,衬得周围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皙。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睡裙,脚踝漏在外面,怕冷地往裙摆里缩。
江吟站在原地,将尹夏知告知的一些注意事项又从脑海中循环一遍。
“现在她处于双相障碍,拒绝接触外界事物,还没有发展成躁郁倾向。你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她的情绪,不要让她产生厌弃自我甚至是厌世的悲观态度。”
他蹲下,捡起那颗原本应该在他大衣袖口处的衣扣,放轻脚步走向她。
姜皑漆黑的眸底一片茫然,没有焦距,听到他的脚步声后不自觉环抱住自己。
一种自我保护与防备的姿势。
她抿下唇角,抬头在他掌心里的那颗珠子上。
江吟伸出手,把黑色琉璃纽扣捧到她面前,“喜欢这个?”
姜皑仰起头,长睫轻颤,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最后喃喃自语般的回应他:“这个,像你的眼睛。”
“很漂亮。”
江吟停顿住,弯起嘴角,静静回视她,黑眸中蕴着点点亮光,像是揉碎了漫天星辰撒入其中的明亮。
“皑皑,我们回家吧。”
姜皑咬了咬下唇,垂头,侧脸隐匿在阴影中,只露出无辜垂落的眉眼。
“这里就是家。”
爸爸没有离世前,他们一家三口住了十年的地方。
江吟眼瞳微骤,没有继续触及她的伤心事。
“哪里是卧室?”
姜皑没说话,寂静片刻,站在面前的男人抬步朝走廊内侧走,她连忙抓住他的衣摆,固执地凝视他,“你要走了吗?”
未等他开口,姜皑松开手,“算了,你走吧。”
别出现在她面前,别试图靠近她,现在最好的情况是两不相扰。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又病了。
说不准哪天,出现躁郁倾向,会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歇斯底里。
那种暴躁的样子太丑了。
她不想让他看到。
江吟停住脚步,低下头,语调平和,“我不走。”
“……”姜皑蜷起的脚趾动了动。
他继续说:“光着脚会凉,我去给你拿鞋袜。”
姜皑抓了把头发,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须臾,她撑住地面起身,坐太久猛地站起来,眼前开始发黑。
江吟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他温热的手指擦过胳膊处的皮肤,姜皑眨眨眼,下意识抽回手臂。
江吟手心里霎时空落起来。
“我自己去拿。”
说完,姜皑噌噌噌几步跑进对面的房间,手指扣住门沿,回头看他。
黑漆漆的眼瞳里有很深的情绪,既想接近,却又抗拒。
她收回视线,侧身进入房间。
“咔哒”一声,于寂静的房间内清晰可闻。
门被锁住了。
江吟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忍不住承认一个事实,他又被阻隔在门外,拒绝靠近了。
姜皑从衣橱里掏出棉袜套上,踩在绵软的地毯上趴在门口听外面的响动。半晌,她皱起眉,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忍不住将手搭上门把,稍稍拧开几寸,门还未打开,她回过神来,猛地把手缩回来。
后退几步,整个人埋入被子里。
这个房间没有地暖,连基本的暖气供应都没有,一床薄被裹在身上也保存不了多少温度。
姜皑抬起头,蹭掉眼角的水渍。
过去了十五分钟,他应该走了吧。
又只剩她自己了。
“双相障碍是一种心境障碍。患者的状态常常坐在情绪的“秋千”上大起大落,欣喜与悲伤来回交替。欣喜时过度愉悦,情绪高涨,这时他们有异于常人的智商;悲伤时迟滞懒散,睡眠增多。世界上有许多著名人士曾患有这种疾病,艺术界的贝多芬,梵高,舒曼。”
江吟关闭网页,抬眼看向那扇紧合的门,黑眸中有浓重的情翻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