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咋的了?”裁缝一拍桌板,道,“问吧您,咱这是出了名的川西通,啥我都知道。”
“这隔壁家的老板……”李重棺眼神一转,问道,“嫁人了没啊?”
“她呀,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裁缝一扬头,便算是说开了,“嫁了,就差离了。”
“这家老板呀父母走得早,打小一个人闯荡着,后来嫁了个汉子,才回来算是安定了。”
“嫁个汉子又有什么用呢?泉老板,您是读过书的人,啊,有知识。”
“您说说,这成天呀就是个打啊骂的,喝酒,是吧啊,喝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一个月都见不得几天清醒日子。”
“这汉子有什么用嘛!”
“后来一天喝得实在糊涂,栽江里去咯,没救回来。”
裁缝唏嘘道:“就是可惜了这好好的一个姑娘啊……”
“不过没关系,咱川西的娘们,一人能顶半边天呐——这不,一个人,硬生生把儿子拉扯大了。”
“唉,还是不容易啊,”裁缝叹道,“当初是怎么的就瞎了眼呢?”
李重棺没多作评论,只提了一句:“她还有个儿子?”
裁缝点点头,道:“有啊,我记得好像在……十三中念书吧,听说成绩挺好啊,小伙子的撒,以后要出人头地的嘞。”
十三中……李重棺听着这话,眯着眼笑了一下,从椅子上腾起身来:“衣服我下周来拿。”
“好嘞!”裁缝眉开眼笑,“您慢走!”
李重棺走得很快,陈知南跟得有些气喘吁吁:“不是,泉哥,你这过来一通乱花钱,就打听个这个事儿啊?”
“也不算乱花,”李重棺道,“正好没衣服。”
“你以为我想啊,跟这种人打交道是烦得很。”
“哟,”陈知南啧啧道,“我看你还聊的挺高兴啊?”
“装的,”李重棺言简意赅,“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说的越少越好,不喜欢和别人过多交流。
生怕在自己心里或是别人心里,不经意间又留下什么时间消磨不掉的痕迹来。
悄无声息无牵无挂地活着,最好。
陈知南摇摇头,脚下又跟近几步,问道:“泉哥,我们这是去干嘛?”
“去十三中。”
李重棺淡淡道:“方才没掐指,随便乱算了一通,东南有异。”
“十三中,就在我们的东南方向。”
“我们这看上去也不像个学生啊?”陈知南疑道。
“那就不像学生吧。”李重棺提醒说,“你头发散了,摆弄一下,撩一半上来扎马尾好看。”
李重棺只在门口露了个脸,保安就默默地放他们进去了。
刚好下课时间,陈知南感觉路上的目光都凝聚在他俩身上了。
陈知南才发现李重棺虽然是喜欢着旧式长袍,但今日这件挑得格外骚包,布料看上去都颇讲究,浅棕的底色上压了玫瑰纹,配上李重棺本就温雅不俗的脸,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硬生生穿出了一股子英伦绅士的味道。
“……”陈知南低头看看自己,感觉他就是个来作陪衬的。
“你不丑,”李重棺评论道,“相信你自己,你只是没我好看。”
陈知南:“……”
“泉哥,你是过来选美的吗?”
李重棺在诸多目光注视下坦然若无物,熟练地摸上了教学楼,道:“不是。”
陈知南挠挠头,跟着上楼梯:“那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以防万一,到时候遇到那个家伙……啧。”拐过一个走廊,李重棺抬眸一看,不爽地啧了一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
陈知南只感到一阵香风,像极了十九世纪西欧的恬淡迷人味道。
迎面而来一位中年女子,身材却保持的极好,皮肤也是白净,脸上粉不知道铺了几层,细眉厚唇,抹了大红的唇和浅粉的颊,身上是一袭花裙,剪裁得正合身,看上去优雅至极。
哟,这儿来一更骚包的啊。
怪不得怪不得,陈知南侧头瞅瞅李重棺,深感泉哥这一身到底还是不够骚包,没有把人给比下去。不过也好,至少也没成为人的衬托。
“杨越。”李重棺叫了一声。
“嘿,李老板大驾光临,”杨越一抬下巴,语气里带了几分轻佻傲慢,“莅临敝校有何贵干啊?”
“不去管你的学生们,同我说什么闲话。”李重棺道,“我就来逛逛。”
“出门往外一段路,川西一中风景更好,绿化尤其出众呢。”杨越道,“看看?”
李重棺拒绝道:“不了。”
“我来打听一下,”李重棺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学生,母亲是开手工艺品店的?”
“哟,这是谁啊,”杨越假装没听到李重棺讲话,伸手挑了挑陈知南的下巴,道,“陈家的小公子?怎么,你们家不行了,改跟在泉哥后边了?”
“杨越!”李重棺皱眉道,“说话注意点!”
杨越“切”了一声,叉了腰,道:“泉哥这是要管事儿管到学校来了?这里就算真出了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也都该是我杨家管的!”
“你省省吧,”李重棺道,“你们家要是能上来,早上来了,犯不着陈家一个小孩子在这里。”
杨越听得也是火起,语气便也不客气了起来,面上也沉了几分:“泉哥,咱杨家为什么起不来,不还是要问问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