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静谧悄悄曼延在微凉的空气中,时而有风吹动挂在老树枯枝上的叶片,带动地上的沙砾,并在石逢中吹出箫的声音。也吹动了她的披风,微微地猎猎作响。草丛里的昆虫肆无忌惮地在这片空旷中发出阵阵鸣叫,偶尔又暂停一会儿,衬托着荒漠的幽静、遥远和一份旷古的寂凉。
荒芜的石丘向远方无限地舒展,大漠用它的广阔连接着无际星空,似是在告诉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们,在在这个地方,虚无是存在本身。
她慢慢走上前方的一座石丘,从缓坡慢慢走了上去。需要攀爬的地方便向上攀爬了一番。
自小便爱在外面野的她,从未为自己登上一座石丘的能力而担心过。
只是这次有点不一样,因为这次是在夜里,十七岁的她,一个人。
很快,她便到达了石丘的一个高处。
那里有一片空地,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岩石。她停止了攀爬和行走,四周又回到了极度的安静。
她抬眼,望向前方。她知道这是唯一一个能隐约从这里看到火镇一个角落的地方。过去,在她的孩童时期,她也曾来过这里。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远处的火镇如预想般地露出了一个角,它被一片夜的祥宁包围,静静地躺卧在一片昏暗中。
微弱零散的灯火在跳动着发亮,偶尔传来几声极低极低的狗吠。月亮的光芒铺盖在这片掺插不齐却简单朴实的房屋上,勾画出一幅悠远空寂的图画,渲染出一片荒凉幽远的微光。
这便是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她想。而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一切关于火镇以外的事情,都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些人里有每年来司马府探访的,来自于中原的各种父亲的朋友,有那些坐在茶馆里喝茶的异乡人,会说汉话的大胡子西域人,各种话本,野史,私塾先生在讲课时候说到的那些片段,还有大哥哥带给自己的礼物,以及从外面回来的人们身上所具备的那种,全新的气质。比如那天的阿坤,拓跋坤。
苒苒就这么坐在一块平平的石头上,歪着头摆弄着旁边的枯枝野草,看着远方想着心事。她想什么时候也许就在这个地方,在火镇里,会和自己将一生相伴相知的人碰上呢。那将会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俩便可以单独得,走在这片无人的野地里。她便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当然希望这个人会是拓拔坤。只是这种事情,怕是也由不得她来决定。
像拓跋坤这样的存在,不一定会对她有所注意吧,她想。
他这样的人,或许应该和百灵坊的方姑娘能成为一对为人所称颂的璧人。毕竟方姑娘也有着令男子神魂颠倒的绝佳容貌。或许,也只有如她一般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如他一般的公子了。
苒苒幽幽地想着,在心里为拓跋坤安排好了俗世间最适合他的恋人。
而且,方姑娘的家世也好。她们家是做染坊生意的,在镇子里也算是富裕人家的女孩。苒苒知道方家,是因为自家的布坊和她家的染坊铺子有过业务方面的来往。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母亲带着她去过方家的染坊。
方姑娘也爱美,既长的美,又懂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行为举止温柔得体,就像个真正的姑娘家应该有的样子。她应该也是父亲心目中,一个女儿家应该有的样子吧。也许父亲希望我成为像她那样的姑娘也未可知呢。苒苒想。方姑娘和拓跋坤,他们两个才是绝配。
自己不如还是少一些期待。喜欢归喜欢,生活似乎已经教给她,做人有时候还是需要符合实际一些。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她相信奇迹的存在,却总是觉得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概率微乎其微。
她相信神话,相信天地间一些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相信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也相信总会有一些人们预料之外的事情会一直发生。
她相信在人的自然天性中,不管曾被妒嫉,占有,羞耻,内疚等不好的情绪引出过多少邪恶丑陋的想法与作为,最终也会重归于平静和谐,最终也总会有机会让良善温柔的那一面展现出应有的光辉来。
她独自坐在那片无人的野地里,望着那片星空静静地思考,思考着关于天空大地存在的神话,以及在这片天地间生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