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苒苒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男女方面的非分之想以至于早早地练就了一套招招致命的放电绝学。她从没有过这方面的闲情逸致。她那股子聚精会神[杀气腾腾]地对拓跋坤行了许久注目礼的功力,也的确一点都不及拓跋坤后来那个看似极不经意,同时又令她有些神魂颠倒的轻轻一瞥来得有杀伤力许多。
技不如人,必须承认。
况且,他的那个看似不经意的微笑,竟让她连眼中的琥珀色都随之敛了去。当然,这是她本人并未察觉到的。但是,关于她一紧张眼睛就会变颜色的这一点,除了父母家人之外,却还有一个人知道……
只是现在又多了一个,因为拓跋坤也发现了她的这个秘密。
初次的放电经历似是消耗了她浑身的能量。
一回到家,她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下来就累得倒头便睡,仿佛刚刚真的被鬼上身了一般,顿时浑身都精疲力竭了。
在沉入深深的梦境之前,她的眼前依然漂浮着那个魅力无穷的微笑。为此,她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知怎的,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感到极其满意。虽然可能当时的自己看起来真的像李大娘所描述得那样穷凶极恶,但那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需要在事后反复懊恼。
这种无悔的感觉令她感到身心放松并觉得自在透顶。于是,嘴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很快便沉沉地进入到了自己的梦乡。
梦中她与拓跋坤二人谈情说爱,亲密无间,林中相逐,耳鬓厮磨。瞬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于是,在所有人艳羡不已的目光之下,他们双双拜了天地,欢欢喜喜进洞房。
天哪,我到底梦了些什么?!
睡了一个多时辰有余,醒来后,她对自己才刚满十七岁想象力就能到达如此厚颜无耻的程度而感到非常震惊和无语。她简直越来越像…… 自己的母亲了。
是的,她的母亲熙日泽金,曾经也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人。
记得在苒苒十二三岁,作为女性的身体刚刚开始有所微妙变化的时候,母亲就当着父亲和哥哥们的面大声谈论女儿身体快要开始正式发育的事情,她觉得女儿要开始变成真正的女人了,这真是令人感到兴奋。
那几句始料未及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成了大红脸,大哥们霎时手足无措,父亲的脸色也突变,苒苒更是想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天呐,这种事情,母亲怎么好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也太叫人尴尬了。
可是熙日泽金却朗声地表示,“这些都是非常自然的身体现象,每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都会经历这样的改变,何必掩掩藏藏?包括儿子们也是如此,他们长到稍微大一些的男孩的时候,他们的……”
“你给我住嘴!”
说时迟那时快,父亲当机立断,英明神武地喝止了母亲继续说下去的意图。
猛地被父亲打断的母亲虽面露不满,虽然住了嘴,表情却忿忿得。看着苒苒和哥哥们都窘得满脸通红,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有些没有顾及到孩子可能会有的羞涩心理。但她似是也意识到了一些别的什么。
“这些话,就这样当着大家面说了,成何体统?”父亲继续面带尴尬地教训道。
只记得那时母亲霍地站了起来,虽不再继续说刚才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脸上却并没有展露出任何羞愧之色,她对着所有人正色,大声而又坦然地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有什么好住嘴的?为什么觉得不成体统?不肯承认这种无比自然却又明摆着的事实?这些难道不是一个人身体上最正常的变化吗?到底有什么不可谈论的呢?按照你们的态度,给人治病的大夫都别学医了!因为要接触人的身体,所以那是充满羞耻的职业!若是按照你们的逻辑便是这样。”
母亲在刹那间变得怒不可遏,似是一只突然被困于牢笼的小兽尝试着奋力挣脱一般,临走前还回过头来从牙缝里对这家人挤出了几个充满鄙夷的字眼:“中原人。” 然后用鼻子“哼”了一声,甩头便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其余的一家子尴尬地坐在那里,如坐针毡,惶惶而不可终日。
母亲的那几个问题,至今萦绕在苒苒的脑海里。
有什么好住嘴的?为什么觉得不成体统?不肯承认这种明摆着的无比自然的事实?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人非要为自己的身体感到羞愧?
离开了自己家,苒苒越来越发现,火镇的人其实并不像父亲所表现出来的观念那般得保守。比如街坊大妈会悄悄谈论女孩的月事,一说就是很久,比如她们会谈论哪家媳妇生孩子,身体的某些部位的变化,还说她成为了一个性感的波霸。
苒苒经过墙角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当时两位大妈在墙边一边谈论,一边“吃吃”地笑着。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府里被父亲听到了,怕是又要大发雷霆一番的。“成天说些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成何体统?!”之类的。
为何府里和外面如此得不一样?
苒苒忽然又多明白了一些母亲的苦处。
那确确实实是一种对灵魂与真实感的压迫。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完全不能够拿出来说的呢?